雪寶趕緊也回了座位,大家多坐好了,老師也進來了,雪寶舒了一口氣,抿了抿小嘴兒,揚起下巴認真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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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園的午睡,是老師和小朋友們共同休息的時間。
一些睡眠質量好的,那是躺下就著,雪寶就是這樣,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她什麼也沒蓋,撅著小屁股睡得昏天暗地。而她下鋪的蘇萌則是躡手躡腳的起來,來到了熊燦爛的床邊,拉了拉他。
熊燦爛迷迷糊糊正要睡著,就看到蘇萌披著頭發站在窗邊,他嚇了一跳,說:“萌寶你乾啥。”
這幸好是大白天,要是晚上,他肯定要害怕的。
蘇萌蹲下來,靠近床邊,小聲問:“我爸的外遇對象是誰?”
熊寶:“……”
他攤手:“不造啊。”
他是真的不知道,他知道的時候,這都稱得上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他哪兒能知道的那麼詳細?
蘇萌蹙眉,正要起身,就看到熊寶的上鋪冒出來一個腦袋,小崔風腦袋湊下來,說:“我知道。”
蘇萌一愣。
熊寶拍頭:“對對對,我不知道,但是小風肯定知道的啊,他是中老年之友。”
蘇萌驚訝的看著崔風:“你也知道……”
熊寶覺得這話就是侮辱自己大兄弟了,他盤腿兒坐起來,說:“這話讓你說的,我知道的,崔風知道;我不知道的,崔風也一定知道。我們就是八卦一下下,崔風可是片警兒。就沒他不知道的事情。”
蘇萌盯住崔風,崔風撓頭,好奇的問:“你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咋樣?你隻是一個小孩兒,你爸媽不會聽你的。而且,是誰根本不重要,因為你爸不是第一次了。”
蘇萌震驚了。
崔風:“你爸真的不止一次了。”
這些是彆人的隱私,但是,蘇萌是當事人。
而且,他們的情況本來就跟其他人不一樣,不管什麼時候,他都會無條件支持自己的“生死之交”。
崔風:“所以是誰真的不是很重要,沒有張三也有李四,沒有李四也有王二麻子。你爸後來也沒有改,隻是你媽忍著,而你忙工作回來的少,也不知道罷了。”
其實,還有更重要的話,崔風沒法兒說。
因為他們班同學特殊的關係,彼此之間一直都很親密。蘇萌在外地工作,家裡隻有老兩口,崔風是經常上門幫忙的,跟蘇叔叔田杏阿姨也相處的不錯。
田阿姨有一次不知道為什麼喝醉了坐在路邊兒,他扶田阿姨回家,她曾經拉住他的手認真說:如果沒有那次意外,她一定要離婚,一定要!
現在回想起來,他還記得田阿姨哭的好慘。
蘇叔叔這個人……你說他是個壞人,真不是。
他性子比較軟,對他們這些小孩兒也不錯,甚至還乾過見義勇為的事兒。
但是,獨獨一樣兒。
個人作風。
這大叔不知道是瓊瑤看多了,對情情愛愛很上頭,對溫柔似水的女人更是完全沒有抵抗力,陷入愛河好幾次。他這毛病礙不著外人,但是卻最最最傷害田杏阿姨。
崔風看著小豆丁蘇萌,沒有把這話說出來,如果說出來,他不知道蘇萌能不能承受,她媽媽為了她,犧牲了自己的幸福,成全了一個圓滿的家庭。
也許離婚了不一定幸福,但是不離婚田阿姨是一定不幸福的。
不管是哪個行業做到頭部,也都沒有二傻子,純靠運氣。
雖然他們重生之後,各個兒都因為身體變得有點小幼稚,但是也不代表腦子就徹底不轉了。
崔風沒說的更多了,但是僅僅幾句話,蘇萌聽出了崔風話裡的未儘之意。她笑了笑,說:“謝謝你哦,小風。”
崔風:“咱客氣啥?”
蘇萌:“那你知道我媽媽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嗎?”
崔風想了想:“應該是最近吧,我記得你媽說過,是一個很炎熱的夏天,你爸回來探親,走的時候發現證件忘帶了,你媽去煤城送證件,結果就撞見了。我不確定是不是你爸這次回來。”
蘇萌抿抿嘴,輕聲:“哦。”
她低下頭,說:“行,我知道了。”
蘇萌很難受,畢竟誰也不想自己一直很崇拜的親爹是這種人,但是她心裡又隱約有幾分慶幸,慶幸自己重來一次,可以改變。更慶幸,自己身邊有這麼多小幫手。
正是因為身邊還有這麼多朋友,在遇事兒的第一時間,她還能冷靜客觀。
蘇萌平複了一下心情,說:“有你們真好。”
她知道很多人沒有睡,也知道大家聽得到,但是,蘇萌也沒想藏著掖著,她是常年不在老家,所以不知道,但是總是在老家這些人,應該很多人都知道的,大家開始隻是不好跟她開口罷了。
這也是為什麼那天她喊住熊寶問的時候,好幾個人趴在窗口的原因。
哦,雪寶不算,這純粹是看熱鬨的小崽崽。
大家不是有心瞞她,而是確實沒想到,畢竟大家都要適應九十年代的生活。要說關注也是關注雪寶,所以倒是真沒想到蘇萌她爸的事兒。
現在既然都已經說穿了,蘇萌也沒想躲躲閃閃,反而是落落大方:“大概真是大人芯子吧,我難受歸難受,但是倒是沒有天塌了的感覺。”
“這世上啊,怎麼都不可能天塌了的。”
孔甜甜從上鋪爬下來,來到了熊寶的床邊,攀在上下鋪的梯子上,說:“崔風。”
崔風:“怎麼了?”
孔甜甜:“你知道我爸媽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嗎?”
崔風嘴角抽搐一下。
孔甜甜戳一下崔風,說:“知道告訴我唄?”
崔風:“……我不知道,你問這個乾什麼?”
孔甜甜十分理直氣壯:“要錢。”
崔風:“啊?”
孔甜甜:“你啊什麼啊,我就是想要拿著他們的短處要生活費啊。我現在是跟我外公外婆一起住,他們雙職工一分生活費也不給,還占便宜靠著我外公外婆養活,憑什麼啊?誰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孔甜甜絲毫不覺得說這話有什麼不對,她說:“我必須找個把柄讓他們掏錢。現在不多讓他們掏點錢,以後廠子效益不好更掏不出來了。我外公外婆年紀也不小了,我們得攢點錢的。”
熊寶嘀咕:“你倒是直接。”
孔甜甜麵不改色:“我有什麼不能直接的?從他們說出如果我死了他們就能再生一個兒子了這樣的話開始,我就知道我彆想從這對夫妻這裡得到什麼親情。也靠不住他們。”
當時他們班小朋友出了事兒,他們都被送到了醫院,彆的小朋友的家長都瘋狂的跑來。
就像是蘇萌的爸爸,現在彆看蘇萌說起他出軌氣哄哄,但是蘇建業當時瘋了一樣跑過來,抱著女兒嗷嗷哭,那在她印象裡簡直是十分記憶猶新的一幕。
隻有她爸媽,她的爸媽沒有來。
他們無所謂她這個女兒,甚至在她被送回家之後還在背地裡說出“你說咱們怎麼沒有這個運氣,如果咱家甜甜沒了,咱們就能光明正大生二胎了。”
你瞅瞅,這個時候這對夫妻倒是能站在同一陣營了。
但是他們不知道偷聽到這個話的孔甜甜當時抖成了什麼樣兒,難受成什麼樣兒。也正是因為對家庭的渴望,她才早早結婚,想要獲得一個新的家庭,自己的家庭。
結果,她看錯了人。
媽寶,自私,好吃懶做,斤斤計較,在外頭不清不楚。
當她想要離婚的時候,她意外懷孕了。其實後來想一想也曉得不是意外,因為那個時候她外公外婆留給她的老房子傳出了動遷的消息。
再後來,孩子生了,房子遲遲沒有動遷,這男人又恢複了原樣兒。
再後來真的動遷了,這男人也沒改好,大概是曉得反正有孩子,她那麼需要家庭的人,離不開。
孔甜甜還算有點理智,一直自己緊緊的攥著錢,但是家裡的開銷全是她,那男人軟飯硬吃,還有一個不著四六的婆婆。那個時候,其實她如果堅定,也可以再來。可是那個時候她已經沒有尋找新生活的能力了,連最重要的兒子都是白眼狼擊垮了她,每天渾渾噩噩,日子也就是那樣過著……直到,重來。
她重生前過的太不好,以至於重來之後,她永遠都是最元氣十足那個。
她太珍惜這個重來的機會。
“其實……”
這時,男孩子的聲音響起,孔甜甜看向說話的人,說話的正是蔣寒,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坐了起來,他說:“你是覺得他們現在乾的那些事兒,拿不住他們嗎?彆忘了,現在不是三十年後,現在是九一年。你不說去告他們作風怎樣,但是你去找廠領導總是可以的吧?”
孔甜甜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對啊!他們如果不給我生活費,我可以去找廠領導。”
這夫妻不敢生二胎,不就是怕丟了鐵飯碗?
孔甜甜冷冷一笑,說:“這樣好。”
蔣寒聲音連點起伏都沒有:“我記得,咱們本地台有個節目叫老陳說事兒?”
這個“老陳說事兒”,就是本地新聞,類似於以後的什麼“老娘舅”之類的,就是本地一些新聞和家長裡短。但是這個節目可受歡迎了,本地幾乎家家戶戶都要在傍晚看這個節目的。
蔣寒這麼一說,孔甜甜豎起大拇指:“蔣律師果然厲害。”
蔣寒微微笑了出來。
他當然希望,大家都過得好。
大家正說著,林秀婉推門進來,她其實知道小崽崽們沒睡在說話,不過正是因此,她不僅沒進來,還在門口望風呢,誰知道這些小崽崽背地裡說什麼,還是多注意點,免得被人聽到。
至於屋裡……屋裡隻有一個小雪寶,可是小雪寶是個貪睡的小豬豬。
她要是有一點風吹草動,大家都能看出來的。
林秀婉推門進來,說:“多少也睡一會兒啊,都是小孩子,身體哪裡扛得住。”
孔甜甜幾個都躺回了床上,蘇萌也是一樣,她躡手躡腳,生怕弄醒了雪寶,十分輕。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上午的壓力了。雖然她知道自己這心態不對,但是孔甜甜的遭遇突然就讓蘇萌明白。孔甜甜的處境比她難得多,都能夠每天樂觀。
她有什麼不能呢?
就算他們真的離婚,也總歸是她的爸爸媽媽。
分開,就分開吧。
就是不知道,她媽媽是不是想著離婚。
可是不管想不想,蘇萌知道,在未來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裡,她媽媽一定是想過的……不然,以崔風的情商,不會開口。
他聒噪又自來熟兒,可是,不該說的他可從來沒說過。上輩子,他們每年也都聚一聚的,過年也會互相拜年,崔風從來沒提過。但現在,不一樣了……
重來一次,真好。
她感受著上鋪雪寶翻身哼唧的聲音,雪寶還在。
她媽媽,也可以有新的生活。
蘇萌覺得,這樣真好。
同樣覺得這樣真好的,還有孔甜甜,孔甜甜知道自己上輩子過的渾渾噩噩,她逃避生活得過且過,但是這輩子,她會好好的生活,再也不會讓外公外婆為了錢操勞到那個地步,最後早早的給人熬沒了。
她摩拳擦掌,決定乾一票大的。
蔣寒說得對,就算沒有明顯的把柄又怎麼樣?她可以鬨啊!她可不是那種斯文人。她是無理也能攪三分的潑婦!
靠,搞他們啊。
這個午睡,有人睡了,大部分人沒睡,不過不管睡沒睡,大家都是站在同一陣營的。
午睡過後,雪寶還在左右搖擺,迷迷瞪瞪,班裡最沒存在感的幽靈人物小王湊到孔甜甜身邊,跟她說:“如果你想迅速解決問題,去王副廠長家哭,比你找電視台還會好用。”
他二十年後,做過王副廠長的司機,曉得他們夫妻的為人,孔甜甜上門,他們會管的。
孔甜甜一愣,隨即笑容燦爛:“謝了。”
小王擺擺手,吐了一句“應該的”,就竄回自己位置了。
薑如凝也湊近碰了一下孔甜甜,說:“哎,我指點指點你怎麼哭更可憐?更悲傷?”
孔甜甜一聽,驚喜:“好啊。”
雖然她如果哭也真是發自內心的,但是有“專業人士”指點,自然是更好的。
崔雨也說:“我可以給你化的更加瘦骨嶙峋,順便做個造型兒,突出一個慘兮兮。”
她開美容院,可不僅僅是會護膚,化妝搭配也都是一把罩。
孔甜甜沒想到小夥伴們都熱烈幫忙,感動的說:“有你們真好。”
崔雨笑了:“這不是蘇萌說過的嗎?”
孔甜甜:“她說過,我也能說啊,再說實話怎麼不能說了?真高興,有你們。”
大家都善意的笑。
雪寶看見了,問:“甜寶,你們說什麼悄悄話啊?”
孔甜甜不瞞著雪寶:“我要搞事兒!”
雪寶一下子睜大了眼睛,不困了!
“搞事兒?搞什麼事兒?”她軟糯糯的,語氣倒是很急。
孔甜甜看她小臉蛋兒上還有睡覺壓的印子呢,但是大眼睛已經圓溜溜兒。
這還是個小八卦妹呢。
孔甜甜笑著說:“我打算想個辦法跟我爸媽要生活費了。”
雪寶:“啊?”
雪寶家沒有這樣的事兒,雪寶不懂的。
雪寶懵懂的看著孔甜甜,孔甜甜揉揉她的頭,說:“小呆瓜。”
雪寶:“不呆!”
她使勁兒挺胸:“我不呆!”
孔甜甜笑的更厲害,說:“嗯,你不呆,你是單純小天使。”
雪寶歪歪頭,問:“天使是什麼?”
她好像記得看過一個廣告……雪寶說:“是那個光著屁股拎著一支箭,射到誰,就會讓人愛上洗頭發的小嬰兒嗎?”
孔甜甜:“……”
這是啥玩意兒?
光屁股拎一支箭?
射誰愛上洗頭發?
她想了半天,問:“你說的,是丘比特?”但是洗頭發是什麼鬼?
雪寶:“什麼特?不知道。”她搖晃小腦袋瓜兒,說:“我不知道。”
她比比劃劃,張著胳膊撲哧,做出一個飛飛的樣子,小嘴兒發出“biubiubiu”的聲音,接著一本正經:“愛神洗發水,你永遠的真愛選擇!”
孔甜甜:“……”
她,想起來了,小時候是有這麼一款洗發水,總在本地台播出,創意十分抓馬。一個愛神丘比特下凡,射中誰,誰就拿出洗發水洗頭發,然後滿街都是洗頭發的人……
年代久遠,他家現在還沒有電視機,虧得她能記起來。
哦,也不是她記性好,而是前幾天在蘇萌家看過,當時倆人就尬出一身雞皮疙瘩。
孔甜甜嘴角抽搐一下,決定不說洗頭發的事兒,隻說:“就是愛神丘比特啊,他就是一個小天使。”
雪寶小臉蛋兒鼓了起來,不高興撇撇嘴,說:“我不要做丘比特,他長得沒有我可愛,還光屁股。”
她指指自己的園服,說:“我穿小裙裙了。”
孔甜甜:“……”
“他還到處讓人洗頭發,好奇怪的。”她這麼乖,才不那麼討厭。
孔甜甜:“……”
他們的話題,已經拐到了奇怪的地方,而且,又繼續拐的可能性……雞同鴨講就是他們!大家噗噗噗的都笑了出來。
雪寶不知道大家笑什麼,但是大家都笑,她也萌噠噠的跟著笑。
笑夠了,孔甜甜攬住了雪寶,說:“嗯,你確實比小天使可愛。那你是小仙女。”
雪寶搖頭,脆生生的:“我不要做小天使,也不要做小仙女,我不要做彆人呀,我就是我自己,是雪寶!”
她叉腰腰,說:“我是超可愛的雪寶!”
孔甜甜笑了:“嗯,你是最可愛的雪寶,也是最好看的小容熙。”
雪寶喜滋滋的點頭,不過還是很快的說:“我就是最好,不過哦……”
她對手指,望天感慨,好無奈的:“這個熙,太難寫啦。”
她軟乎乎的:“我爺爺為什麼要給我起這個名字呢?嗷嗚……”
孔甜甜哈哈大笑。
小孩子們的煩惱永遠是這樣簡單:自己的名字很難不好寫;營養午餐有苦瓜不好吃;小朋友們一起玩兒沒有帶她;還有爸爸媽媽不讓看電視啊;不給買五顏六色色素的大舌頭糖啊……
這些在大人看來微不足道,但是在小朋友們心裡好重要的。
而大人的煩惱,才是真的充滿了悲傷與難過,難之又難。
小時候想長大,但是長大才知道還是小時候最簡單快樂。
就連煩惱,都是透著童真的可愛。
孔甜甜想,她一定要好好守護雪寶啊,她重來一次,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她要努力!
她清了清嗓子,說:“我知道你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哦。因為你是十月一日出生的啊,如果你是男娃,八成你就要叫容國慶了;你是女娃娃,叫這個不好聽,所以叫容熙,因為熙代表了光明!也很適合十月一日出生的你。”
雪寶其實知道“熙”是一個很好的字,她爺爺說過的,代表光明、歡喜、和樂、興旺。
總之,就是很好很好。
但是還是覺得好難寫哦。
所以她小小抱怨一下下,不是真的不理解呀。
而且哦,幸好她是女娃娃呢。
小姑娘抓抓自己的小園服,十分真心的感慨說:“那我還是想當女娃娃,國慶,是兩個字兒呢。”
熙雖然難寫,但是才一個字兒,少一個呢。
一個總比兩個好。
她會算賬!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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