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棟風塵仆仆的重新回到冰城。
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 雖然容家棟用這個理由請了假,但是他在運輸隊人緣兒一向都是很好的,跟隊長關係也好,隊長自然沒對外說這個事兒。
但是吧, 小雪寶聽說爸爸回來又走了, 委屈的不得了。
這小葵花班的小朋友, 就猜到了。
如果這點智商都沒有, 他們真是不配重生了。當然,猜到歸猜到,肯定是不能到處說的,但是大家心裡苦啊!
為啥?
還不是因為上一輩子, 他就沒有這個事兒啊。
上一輩子, 沒有食品廠的事情, 食品廠是按時交貨了的, 但是這一輩子顯然不同了。這真的讓人蠻緊張的,這是他們重生以來, 遇到第一個“不同”。
正因為不一樣,才讓人緊張。
人對可能發生的“危險”雖然緊張, 但是心裡多少都是有些底子的, 可是對突如其來的未知,總是多了許多的忐忑。
忐忑到, 失眠了。
大中午的, 真小孩兒露著小肚皮午睡,假小孩兒們一團團失眠了。
孔甜甜翻來覆去, 頭發撓成了雞窩, 她說:“上輩子明明沒有這件事兒,這輩子食品廠怎麼就出問題了呢?”正是因為食品廠出問題, 容叔叔才去了冰城,這是上輩子沒有過的。
薑如凝:“誰知道呢?容叔叔在冰城有熟人嗎?完全沒聽過啊。”
這話不假了,其實他們對容家棟叔叔,比對雪寶還熟悉呢。
因為上輩子啊,容家就剩下容叔叔一個人,他們都把容叔叔當成了自己的長輩,像是在本地的崔風崔雨,還有熊燦爛孔甜甜他們都是時常登門的。而遠在外地蘇萌元澤他們每次回來也都要過去看望容家棟。
所以對於容叔叔的事兒,他們知道的更詳細,但是完全不知道他在冰城有朋友。
崔雨擔心的問:“容叔叔不會遇到騙子了吧?”
喬一鳴王少傑幾個呼啦一下坐了起來,眉毛緊蹙,嘴角抿的緊緊的。
隻不過,小孩子家家的做出這樣的表情,看起來一點也不嚴肅,就——很好笑的。
崔風:“彆緊張彆緊張,騙子倒是未必的。容叔叔蠻精明的,如果是個騙子,他應該不至於察覺不到,再說,九十年代初期騙子不算特彆多的。”
彆看改革開放有些年頭了,但是騙子真的多起來還真不是這些年,這年頭,小偷小搶更多一些。
騙子,那是需要一點技術含量的,現在還不算多。
蘇萌:“我試探了一下陶阿姨,容叔叔找到人好像是毛子。”
她也是擔心的,說:“也不知道這靠不靠得住。”
這時大家倒是更詫異了,說:“毛子?咱們現在可以和毛子做生意嗎?”
蔣寒這時開口了:“可以,沒有哪條法律規定不能跟歪果仁做生意。彆說容叔叔隻是在冰城那邊聯係,就算是去毛熊,也正常的。現在國際倒爺蠻多的,有毛子,也有咱這頭兒的,基本都是往毛熊那邊走的,這個也是允許的。我估計,容叔叔說的這個人是毛熊的倒爺。”
他神態帶著讚賞,說:“容叔叔不愧是容叔叔,腦子真的靈,就食品廠那個齁甜的桃酥,還真是隻有毛熊人會喜歡了,他們的口味就是比較重,喜歡甜大油大的。還彆說,容叔叔是真的有可能搞定這個。”
他這話真是安了好多人的心,剛才簡直是愁的都恨不能撓牆了。
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監急。
人家容叔叔自己去了冰城咋地沒咋地,他們這些小崽子在背地裡為人家操心,生怕上當受騙。不過聽了蔣寒和崔風的話,倒是多少能讓大家安心一點點了。
隻是一點點哦,其實心裡還是不放心的。
孔甜甜就問了:“可是他們會要嗎?他們總不至於大老遠的過來買桃酥吧。”
蔣寒:“也不好說,這個時期,他們物資跟不上的。”
關於這些,孔甜甜還真是不知道的,她這麼小,就是關心也跟她沒啥關係,她就是不希望容叔叔有事兒。孔甜甜念叨:“希望容叔叔順順利利的。”
一群崽,格外惆悵。
林秀婉一直沒有開口,眼看大家這個小模樣兒,趕緊安慰大家:“大家不用太擔心,容家棟是個成年人,而且還是個聰明人,他會處理好自己的事情的。就算是這次真的劈叉兒了不行,其實也沒有什麼啊,人總是跌跌撞撞成長的,小孩兒是這樣,大人也是這樣。我們真的不用為這些事情太焦慮。你們如果覺得心情煩躁,不如現在好好睡一覺,等你們睡醒了。我領你們去操場跑兩圈。運動是很能緩解內心的焦躁的,是很容易讓人平靜下來的。”
這是她上輩子精神不太好,大夫曾經跟她說過的,有時候適量的運動會讓人精神放鬆的。
陶樂盈看看外而的大太陽,猶豫了一下,說:“跑步?”
她指指太陽,認真說:“會中暑,會脫水。”
法醫也是“醫”,這個大熱天,她覺得,不可。
林秀婉:“哎?哦。”
她說:“那,等一下我領你們去音樂室唱歌?大聲唱出來,也能緩解心情的。”
小孩子們拉下嘴角,也不怎麼願意,一個個的“哎”、“誒”、“呃”……
林秀婉叉腰,說:“你們這些調皮的小豆丁,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想怎麼樣。”
老師發威啦。
小孩子們默默的躺會床上:“睡覺睡覺……”
“對對對。”
“呼呼呼……我睡著了。”
林秀婉看他們這個樣子,哭笑不得,嘟囔:“你們呀。”
小孩子們假裝睡著了,林秀婉也不動,還是盯著小崽子們,果然沒一會兒,裝睡就變成了真睡。
畢竟,在聰明的腦子也抵擋不住小小身體的機能呀。小孩們都睡了,林秀婉低頭繼續做頭花,作為班裡的一份子,唯一一個大人,林秀婉要操心的就更多了。
她做了一會兒,起身來到雪寶的床前,小姑娘睡得很實誠,林秀婉給她的小肚皮蓋上毛巾被,雖說夏天很熱,但是小孩子的肚皮可不能露在外而,是很容易著涼拉肚子的。
她看著小女孩兒,笑了笑,深吸一口氣,攥著拳頭默默的給自己打氣:“林秀婉,你行的!”
容家棟還不知道,他自己這邊的事兒引得小葵花班頭頂一團小烏雲的焦慮,他這頭兒到了之後立刻就找了伊萬兄弟兩個,果不其然啊,兩兄弟都覺得這個桃酥相當的“外瑞古德”。
他們覺得齁甜,伊萬兄弟卻覺得不錯,再甜一點,就更好了。
不過話雖這樣說,他們覺得這個甜度也是很可以了,比他們吃過的本地的點心強了。既然貨物可以,那接下來就是談價錢了,親兄弟還明算賬,他們隻是萍水相逢,所以雙方展開了很激烈的你來我往。
最後,商量好了,按照一斤一塊二的價錢收購,不過,容家棟要負責把桃酥運到冰城。至於再從冰城運到毛熊,這就跟容家棟沒有關係了。
雙方磋商好了,容家棟立刻聯係他媳婦兒。
從容家棟走了,陶麗華就等著容家棟的消息呢,廠辦的電話找她,陶麗華趕緊接起電話,緊張的不行:“家棟,是你嗎?”
容家棟聲音帶著笑意,說:“想我了啊?”
陶麗華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你看這人,這樣關鍵的時候還不正經。
她輕咳一聲,說:“你打電話就不能正經點,能不能說正事兒啊。”
容家棟笑了,說:“行,能說正事兒。首先就是銀行的錢,你不用取了,你把存單給爸。讓爸直接拿著存單去找食品廠的廠長,咱們把存單暫時壓在那頭兒換貨,貨款回來結算,有我們的存單壓在那裡,食品廠著急解決問題不會不同意的。”
陶麗華嗯了一聲,說:“好,我知道了,那麼我們要多少?”
容家棟:“全部。”
陶麗華:“什麼!!!”
她吼了出來,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容家棟:“我說全部,我要全部的貨,但是我要壓價,你讓咱爸去談,壓到六毛錢一斤,隻要壓到六毛錢,我給他解決所有的貨。我相信食品廠一定會願意的,他們讓職工攤銷已經鬨得很難看了,如果現在有人給他們解決問題,就算是吃虧一點,他們也會願意的。另外,你去車隊找隊長,我要跟車隊借三台大貨車,不白借,按照運輸隊運貨的價錢給錢。”
陶麗華:“好,可以,我去辦。”
“雖說食品廠不至於搞小動作,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你領著熊二和二姐,裝貨的時候一定要盯住了。”
陶麗華慎重:“這你放心。”
容家棟聲音溫柔許多:“媳婦兒,那邊要你操心了。”
陶麗華輕聲笑了,聲音軟了許多:“你也是,一個人在外而注意安全,彆讓我擔心呀。”
容家棟:“我知道的。”
夫妻兩個很快的掛了電話,她深吸一口氣,趕緊回到辦公室找領導請假,隨即匆匆離開。
辦公室的小丁嘖一聲,說:“這怎麼又請假了。”
“就她事兒多唄。”
小丁:“哎你們說她剛才去接誰的電話啊?”
正說著,負責接聽電話的李大姐過來,接話兒:“她男人打來的。”
大家立刻就不感興趣了,嗬了一聲,說:“老夫老妻還膩歪人。”
李大姐倒是挺喜歡陶麗華的,為她說話:“人家夫妻感情好唄。小丁啊,以後你找對象,就得找容家棟這種,彆看瞅著不著調,但是人家真是疼媳婦兒。”
小丁撇撇嘴,不怎麼樂意,她可是很看不上陶麗華的。
當初她表姐就是相中了容家棟,結果容家棟看上了陶麗華,她表姐結了婚不幸福,都是陶麗華夫妻倆的錯。
她就看不上陶麗華,除了有一張的好看的臉,還有什麼。
至於容家棟,能隻看臉,說明也不是什麼有品味的人了。
“我可不找容家棟這種人,這種人隻看臉,一看就沒讀過多少書。”她撥弄一下自己的頭發,說:“我可是中專畢業的。”
李大姐撇嘴冷笑一聲,覺得這人真是沒有一點數兒。
她嗬嗬笑:“你看不上人家,人家也看不上你呢。”
說完轉身就走,氣的小丁七竅生煙。
辦公室的小插曲,陶麗華可不知道,她匆匆回家,眼見公公不在家,又奔著秧歌隊去了,現在兩個隊並成一個隊排練用不得那麼多伴奏的,容爺爺不上場就來看熱鬨。
這邊看熱鬨的且不少呢,很多退了休的老年人都在這邊活動,熱熱鬨鬨。
陶麗華招手:“爸,爸,你出來一下。”
容爺爺一看是陶麗華,曉得八成是容家棟那邊的事兒,趕緊出來:“怎麼樣?”
陶麗華這樣那樣的說了一番,隨即說:“爸,這是我的存單,三年的定期。”
容爺爺低頭一看,呦吼,還真不少,是七萬塊錢。
這可比他們老兩口的錢多多了,他們攢了一輩子才一萬塊錢。不過也不奇怪,早年收入少,容家還要養三個孩子,屬實攢不下多少錢。這些年工資高了,容奶奶也提前退了,隻他一個人上班。容家棟做司機的,來回能倒騰東西,上次的隨身聽就沒少掙錢。
容爺爺:“成,我現在就去!”
容爺爺短暫的愣神兒立刻就奔著食品廠去了,容爺爺可不是陶麗華,自己的崽,一撅腚想拉什麼屎他都看得清楚,他兒子擺明了要用這件事兒賺錢的。
不然他會那麼好心?這小子可不是那種大公無私的人。
他幾乎是一下子就曉得容家棟為什麼讓他拿存單過去押著了,絕對不是簡單的為了讓食品廠安心。
他把錢壓在食品廠,那麼就是食品廠跟容家棟的關係。容家棟找的買家,不管是誰,跟他們食品廠沒有關係了。他們想要借口貨款問題主動跟買家溝通,那可師出無名。容爺爺這邊就會給掐死。
容爺爺心裡整理了一下思路,容爺爺很快的就來到了食品廠。
因為桃酥的事情,大家忙忙碌碌的同時也滿滿都是焦躁,廠裡氛圍十分不好,容家慧正嘰嘰歪歪,就聽說她爸過來了,她一愣險些摔倒,她身邊的許大姐趕緊拉住她,說:“你這怎麼了?”
容家慧激動:“可能,可能是桃酥有門路了。”
她趕緊脫掉白大褂兒,飛快的往門口跑,激動:“爸,是不是成了,是不是啊?”
這事兒真是壓在她心裡了,容爺爺:“你去找領導,我要見你們廠長。”
容家慧睜大眼,容爺爺瞪眼:“還不趕緊的?”
容家慧:“哦哦哦。”
不得不說,容家慧真是興奮極了,她自己怎麼都沒想到她弟弟這麼能,廠裡也沒想到真的有人能給解決問題,很快的將容爺爺迎了進去。
後勤管處長也在,他跟容爺爺是老相識,當初容爺爺就是找了他才把容家慧安排過來的。而這次他出現在這裡,也是因為有個熟人好說話。
容家慧跟在她爸身邊也沒走,看著她爸跟廠長交涉。
容爺爺笑著說:“我這次過來,是想跟咱們食品廠談一談那批貨的問題。”
廠長眼神閃了閃,笑著說:“大叔既然過來,肯定有法子的吧?”
他如此開門見山,也是因為這件事兒最近實在是搞得有點大,廠裡上下火氣都很大,本來就要攤銷,還要趕工,誰心情能好?
“說實話,我也沒有什麼法子,不過我兒子找到了買家,如果廠裡願意降價銷售,我倒是可以談一談的。”容爺爺很平和。
廠長一聽這話,激動的呼啦一下站起來,隨即有反應過來自己有點太激動了,他繃了繃神情,說:“這個嘛……”
他看著容爺爺,想看出容爺爺是個什麼想法,不過薑還是老的辣,容爺爺根本就不動聲色,看不出個想法,容爺爺淡定的很,他說:“要說起來啊,這事兒也是廠子不地道,如果不是廠子橫叉一杠子,我閨女這個桃酥,機械廠都能解決了。這不,機械廠不能解決,我們也不能吃二百斤齁死人的桃酥,隻能在想彆的辦法了。”
廠長有點尷尬,趕緊給管科長使眼色。
管科長:“老哥,就不知道你這個買家……”
容爺爺:“這個買家是我們家小子的一個朋友,桃酥不好賣,我們隻能往外而想辦法。說實話,這個事兒我的意見是不管旁人的,隻給我們家家慧解決就成了。可是我想你們也曉得,家慧的大伯哥也得攤銷二百斤,還有好些個跟她關係好的。這丫頭是個心善的,就想著如果能幫忙,最好還是多解決一些。一來二去,越算越多,我家小子就想著,不如直接跟廠子談,還省事兒了不少。我想,廠子也想真的解決問題,而不是非要攤銷給職工吧?大家都曉得,這個桃酥,擱在誰手裡都不會好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