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諸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杯盞, 杯中澄澈的茶水隨著他的動作晃動,天青釉的瓷麵隨著映照上的光影而變化著顏色,恰似年輕人起伏變化的心情。
柴諸絞儘腦汁地思索近些年來有哪些聲名鵲起的少年才俊。
也或者更早一些, 有什麼神童傳言。
這些傳聞軼事一向不少, 但那些盛名在外的人,有一大半柴諸見過、或者起碼見過畫像, 那其中沒有一個能和眼前人對上的。
至於剩下的,就連他姨母都覺得沒必要認得。
——不過是些苦營名聲的沽名釣譽之輩,並無真才實學。
柴諸可不認為眼前這個“霍言”是後者, 而且鄭叔的態度也不對。
老人家對這個“霍公子”的態度都快比他這半個主子半個晚輩還恭敬了,要是硬說的話,都快及得上對待姨母時的姿態。
鄭叔絕對知道什麼。
雖然柴諸覺得他若是去問,鄭叔可能並不會隱瞞,可少年人莫名的勝負欲和自尊心, 讓他一點也不想這麼乾。
——總有種主動問了就輸了的感覺。
不就是個身份嗎?
他就不信了, 到京城一路這麼久,他還猜不出來?
楚路並沒注意到對麵柴少當家那點年輕人心事,他這會兒正皺眉看著樓下突然亂起來的場景。
隔了這麼遠,楚路也聽不清那些人在說什麼,不過卻也不必聽清, 隻看一眼他們的神態舉止就很容易猜到, 應當是這邊的頭牌姑娘要出來,
這具孱弱的軀體需得靜養, 現在這嘈雜熱鬨的情形的確讓楚路略有不適, 但卻也沒到不堪忍受的地步。
楚路略微偏了下身, 朝向離窗戶更遠的位置動了動。
柴諸幾乎立刻就注意到了楚路的動作。
雖然看起大大咧咧又有點不著調, 但柴諸其實對於一些細節尤為敏銳, 他很快察覺了楚路這點不適。
這一路下來,他對同行少年孱弱的身體狀況確是有點了解的。
這次將人帶來遲春閣,也是因為知道這其實是個清雅的地方,並不會像彆處那般吵鬨。
隻是這會兒……
他不由皺眉看向下麵。
——怎麼回事兒?
遲春閣可沒這麼沒規矩?
“大抵是哪位頭牌要出來了吧。”
對麵傳來一聲溫雅的回話,柴諸險些都錯以為自己把心底的疑惑問出了口。
他還不至於連自己說沒說話都不知道。
顯然,是對方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出了他的想法。
一向都是他猜中彆人的心思,這會兒被彆人一眼看出自己在想什麼,柴諸心底生出點彆扭的不大適應來,甚至有點懷疑對方是故意的,打算連這方麵都要把他比下去。
柴諸心裡的小九九轉過一圈,但很快就抓住對方言語中的破綻。
他突然哼笑了一聲,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得意,“遲春閣可不是什麼那些流於媚俗的青樓?哪有什麼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