捋捋、得從頭捋捋……
柴諸借著袖子的遮掩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試圖冷靜下來。
看林閣主和如夫人的態度,顯然都認識霍言的長輩。
一般而言,這情況下猜的都是女性一方的長輩, 但聽如夫人方才所言, 她們是連霍言母親是誰都不知道。那她們認識的必然是霍言的父親……至少,是父親一方的人。
再細想一下, 單隻普通的“認識”,會這麼熱情招待一個晚輩嗎?
而且他沒看錯的話,如夫人提起霍言母親那時候, 那微妙的敵意,甚至就連林閣主也……
想想那流言。
再想想這小子的姓氏。
柴諸幾乎控製不住自己驚恐的表情。
他這會兒才想起來,“你姓霍!”
而“霍”這個姓氏,在某種程度上,也是鼎鼎有名了。
*
這會已經入夜, 男女有彆, 如林二人也不好在兩人的住處久待,隻將人送到了地方就離開了,這會兒屋裡隻剩下柴霍二人。
當然,日進鬥金的遲春閣還不至於寒磣到讓兩人擠一間屋,隻不過柴諸從進了樓就跟遊魂一樣, 亦步亦趨地跟在楚路身後, 直接跟進了他房間。
對於柴少當家這驚恐的疑問, 楚路的反應相當平淡, 答應的聲音也非常溫和平緩, “是。”
事實上, 楚路本來覺得這位柴少當家該更早猜到才對。
明明對方一早就猜測他的身份有異, 而且“霍”這個姓氏雖然不少見, 但近些年來有名的就那一個,再加上那會兒山寨裡,他也提醒過對方,自己身上有麻煩……
可偏偏這孩子不知鑽了什麼牛角尖兒,死心眼兒地認定了他用的是假名,(雖然無論從哪種意義上看,這位少當家的想法都是對的),一路上拐彎抹角套他名字,往離“正確答案”越來越遠的路上飛奔而去。
要不是遲春閣這麼一遭,楚路甚至懷疑,這孩子是不是就打算這麼大大喇喇把他帶到京城。真被某些個“故人”認出來,才反應過來。
事實上,要是柴諸再這麼下去,楚路甚至都開始考慮找個機會重新找張飯票了。
畢竟,就算看在當年“雪上金釵”幫忙暗送軍糧的情誼,他也不能給對方屬意的繼承人留下案底啊。
相比於楚路平靜的回答聲,柴諸的反應可激烈多了。
他在楚路點頭的瞬間,就差點尖叫出聲。但總算意識到這不是在自己的地盤上,隻好生生地把聲音咽到了嗓子眼兒裡,臉上表情扭曲到猙獰。
柴諸還想再掙紮一下,他小心翼翼地確證道:“是那個‘霍’?”
楚路看這小子的模樣,心裡搖頭。
比之那個巾幗不讓須眉的柴當家,這小子真是嫩太多了。
若是柴襄錦,這會兒恐怕要麼談判謀合,要麼直接動手、準備拿頭去領賞了,這小子竟還在這兒確認。
不過,他倒是隱約可以猜出些柴襄錦的想法。
當年那般混亂的局勢,所謂巨賈,若不是黑白兩道都沾著點,恐怕早就淪為旁人餌食,柴襄錦又是以女子之身接掌家業,自然得比旁人更狠、更利。
但現在,新帝明政、又重修律令嚴管法紀,恐怕柴家的下一代就是正正經經的從商了,看柴諸這跳脫的模樣就知道,有些東西,恐怕柴襄錦一點都沒讓他沾手。
看這模樣、這打算籌謀也不是一兩年了。
都不知道該說她果決呢,還是善賭?
楚路是知道這個世界發展的命運線,自然明白下一個帝王會是個明君,但是柴襄錦卻無從得知這些。
而當年那般混亂的狀況,誰知道日後怎麼樣呢?
能有如此魄力做出決定的,該說不愧是以女子之身撐起柴家的大當家麼。
比起她來,柴諸還真是有的磨呢……
那邊柴諸臉上一時青青白白,頗為精彩。
等回過神來,立刻一把攥住楚路的手腕,看模樣是想拉著人翻窗。
楚路:“……”
他可看見了,這樓閣外麵就是個花園池子,春夜尚寒,他可一點都不想和這小子一塊兒變成寒風裡瑟瑟發抖的落湯雞。
於是,柴諸就發現自己拉了一下,沒有拉動。
他著急上火地回頭瞪了眼依舊不動如山的楚路,幾乎從牙縫裡擠出那幾個字,“還不快跑?!”
楚路這次終於忍不住歎氣出聲。
他抬手把人按坐下去,倒了杯熱茶遞給柴諸。
又過了好一陣兒,直到柴諸屁|股下麵的那根針總算被他摁下去了,看模樣能好好在椅子上坐住了,這才緩聲問道:“冷靜了?”
柴諸臉色依舊不太對,但總算是能溝通的狀態。
他傾身往前、做賊似的壓低了聲音小聲道:“你知不知道窩藏朝廷欽犯是個什麼罪名?!就算她們是霍府舊人,都那麼些年過去了,你就那麼肯定,她們不是暫時穩住你、回頭就出去報官?!”
楚路有點意外的看了眼柴諸。
看這小子剛才對著美人暈暈乎乎的態度,沒想到轉頭還能這麼揣測人家。
柴諸這眼神被看得惱羞成怒,忍不住稍微提了點聲音,“我這是為了誰?!人心難測、你怎知她們心底是怎麼想的?”
“你說的有理。”楚路點點頭,卻又問,“但……倘若是你,會放‘欽犯’在家中不管嗎?”
柴諸愣了一下,又想明白過來,當即臉色一綠。
特彆是他隱約想起,自己剛才開窗的時候確實有幾個人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