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權佞20(1 / 2)

柴諸一開始沒敢認這是霍言。

畢竟對方顯然是易容變裝的狀態, 模樣跟平時還是有些差彆的。要不是當時霍言在他好奇詢問的時候,說了好些個辨認本人的法子,他說不定連懷疑都沒懷疑。

但就算這樣, 柴諸還是有些不確定。

一個是,這人的氣質確實同霍言不一樣,再有就是……

雖然他並不懷疑霍兄的能耐,但是對方到底怎麼做到在短短數日之內混進來, 而且看起來還地位不低的樣子。

身份的疑惑在對方暗中遞過來的水囊的舉動中被消解, 而至於對方到底怎麼進來的, 柴諸就實在想不通了。供能不足的腦子顯然支撐不起他再耗費能量思考,柴諸很快就放棄了。

他借著自己寬大袖子遮掩, 擰開袖中水囊的開口,又借著用袖子擦臉的動作, 喝了一口粥。

這是剛才對方在他的牢門前短暫停駐時留下的, 一個隻比人的手掌還大些的袖珍水囊。

也多虧剛才柴諸就杵在牢門口, 而且他被抓進來之後身上的衣裳一直沒有換, 還是來時那會兒的寬袖。倘若真是被換了囚服, 他這會兒得要頭疼怎麼藏這東西。

因為要裝到水囊中、這粥並不稠, 而且未免產生什麼多餘的氣味、裡麵並沒有加什麼輔料,隻是再純粹不過的米粥。

但尚且帶著些熱氣的粥水滑過食管落入空蕩蕩的胃中, 霎時渾身熨帖, 柴諸都忍不住結結實實地打了個激靈。

什麼八珍粥、什麼七寶燴、比得上這一碗粥嗎?這可是最純粹、最單純的稻米清香!

已經整整餓了三天的柴諸熱淚盈眶, 隻覺著方才停在他身前的那個身影好似泛著佛祖金光, 那簡直是渡世聖人。

如果能夠再來一遍,他一定死死拽住霍兄的褲腳、抱著他的大腿, 情真意切的喊上一句——

爹!能不能再多給點!!

這一口粥實在不夠吃的, 就算是平時的柴諸都不可能因為這一點吃飽, 更何況現在他這個餓了三天的狀況。

縱然他為了避免被守衛發現,已經喝的夠慢了,但是也不過眨眼的功夫水囊裡就什麼都倒不出來了。礙於現在的階下囚身份,他沒法明目張膽的去搖晃水囊,隻能一顆一顆牙舔過去,試圖從齒縫裡摳出點殘渣。

馥鬱的米香還在唇齒間留存,柴少當家一邊舔著牙,一邊期盼救苦救難的“霍菩薩”什麼時候給他送下一頓飯來。

至於說怎麼逃出去?

嗐——霍大哥都過來了,還用他操什麼心?

廢物就要有廢物的自覺……他要真乾點什麼,說不定還會給人家添亂呢。

老老實實在這兒等飯就行,說不定等睡一覺起來就發現牢門大開,霍爹接他出來呢。

短短瞬息之間,柴諸在心底對霍言的稱呼已經從客氣的“霍兄”到“霍大哥”,再到“霍爹”,甚至漸漸有向著“霍爺爺”進化的趨勢。

原地躺平、不想努力的柴少當家隻覺得舒服極了,他甚至滋潤地眯起了眼,準備小憩一會兒。

隻是柴諸剛剛變了個姿勢還沒待躺下,整個人就僵住了。

柴諸對上了一雙黑黝黝的深邃的眼珠。

是旁邊那個和他短暫的當了三天鄰居、卻一句話都沒搭上、不是在醉酒就是在醉酒過程中的“酒兄”。

柴諸覺得最起碼有一點他沒料錯。

旁邊這位酒兄……真不是一般人。

——這人現在眼珠清亮深邃、一點迷蒙也無,臉上哪還有半分醉態。

柴諸:“……”

他艱難地想:他剛才喝粥的時候,這個人是看見了呢?還是沒看見?

正這麼想著,那人雜亂的胡須動了動,似乎是被蓋在下麵的唇角往上牽扯、露出了個笑。但在沒有胡須遮擋的地方,他上半張臉的肌肉走向卻全無改變,那一半暴露在光亮下、另一半隱沒在陰影中的臉,更為這個表情平添幾分詭異的可怖來。

柴諸:!!!

他果然是看見了吧?!

對方這表情隻維持了瞬間,等柴諸再看時,那位酒兄已經閉上了眼,胸膛規律地起伏,好似仍是醉酒正酣、並沒有中途醒來。

柴諸如果努力一下,完全可以說服自己:這人並沒醒、剛才隻是他看錯了。

但……

這是說服他自己的問題嗎?!!

柴諸:“……”

他果然是個廢物吧……連吃飯都能吃出問題?!

…………

……

嚴介也沒想到自己意外醒來,能瞧見這麼一場有意思的情況,他嚇唬完年輕人後,就把這事兒拋到腦後,緊接著呼呼大睡去了。

但是作為另一個當事人的柴諸卻徹底睡不著了。

他強自清醒著等了半夜,終於等到了旁邊鄰居起夜解決生理問題,也第一次成功和對方搭上了話。

柴諸試圖以利益拉攏,比如說“下次把粥分你一半”之類的,這簡直是柴少當家這輩子做的最寒酸的一筆生意。結果對方隻瞄了他一眼,抬手就把牢房門搖得嘩啦作響,隻把柴諸的心都快搖得停擺了。

正打瞌睡的獄卒被驚醒,罵罵咧咧地過來。

在柴諸因為驚恐而一絲血色也無得慘白麵色下,那位酒兄輕飄飄地道了句,“餓了。”

獄卒大半夜的被驚醒,哪還有什麼好脾氣,嘴裡不乾淨罵嚷著,又拿著長棍敲打著牢房門,看模樣很不願意被指示。

可這獄卒還沒敲幾下,那位酒兄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著咳著便嘔出一灘血來,直把獄卒驚得往後退了好幾大步。

但這位酒兄自個兒卻像是全不在意,仍舊以一種醉醺醺的語氣道;“快餓死了……粥。”

這位仁兄最後還是如願以償的喝上了“粥”,甚至還附贈了一位大夫來了個全套的望聞問切……

興師動眾地折騰了整整後半夜,柴諸隻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

——這絕對是位大爺。

半夜那一場鬨得,柴諸估摸著就是那獄卒親爹快死了,對方都不一定能比這著急……這是個人物啊,他得趕緊跟霍兄說一說。

*

於是,等楚路第二次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柴諸眼抽筋似的,拚命的往一邊兒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