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路覺得好感度要是能以數值計的話,這會兒蘇清之頭頂上大概要拚命地冒出+1+1+1……
從在書院門口看過那幅字後,對方對他的態度就微妙地友好起來——倒不能說先前就不友好了,大概是普通友人和摯友的區彆——而這會兒,他禮節性地稱讚了這一排破落瓦房之後,似乎更是直接刷爆了對方的好感度。
楚路:“……”
但說實話,他並不怎麼需要這種好感。
而另一邊,似乎是因為審美異於常人而難得找到讚同者的蘇清之以一副終於找到知己的態度,滔滔不絕起來,從“群山依偎、隱隱於市”、到“綠水環繞、君子之節”……
顯然對方對這山林之景非常喜歡,好似連裡麵的一草一木的錯落都能說出個特彆的布局來。
末了,對蘇清之總結道:“書院創立之人為選這個地方,必定很是耗費了一番心思。”
楚·創立人·路沉默。
那倒是沒有,他那時忙的都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八瓣兒,根本沒空關心這些細節,書院地點都是係統幫忙規劃的。
而且選擇地點的具體原因,跟方才蘇清之說的一切沒有一點關係。在那年景裡,可沒工夫考慮什麼景不景的,他選地方主要是為了安全。免得有什麼盜匪流寇的,直接搶了地盤占山為王。要是果真演變成後者,可就真成笑話了。
但顯然,這還沒完,蘇清之說完那段話之後,立刻將期待的眼神投了過來,好像在等待什麼肯定。
楚路:“……”
這孩子真的知道修這書院的人是誰嗎?
楚路這略有些久的沉默讓蘇清之有些急了,他忍不住又催促的問了一遍,“言弟?”
楚路卻從他這態度中反應過來什麼,若有所思地看向這個年輕人。
——知道的。
這孩子是知道的。
不管是進書院時看到的那幅字,還是這群瓦房。
他想到了在茶館中說書那次,蘇清之的猝然起身。
還有後來,酒肆再見時,對方對自己的介紹……“覃州”麼?
楚路忍不住在心底微微搖頭。
就這結果而論,“霍丞相”當年覃州布施的“邀買人心”之舉……還真的買下個傻麅子來。
*
到底是年輕人沉不住氣,楚路的久久沉默到底讓他忍不住露出些破綻來。原本好似友人間隨意玩笑的神態維持不住,眼底不由露出些類似焦急又似期盼的神色。
楚路這次卻沒有像之前一樣附和客套地肯定,而是輕輕搖了下頭,又緩聲問道:“清之兄是覃州人吧?”
“是。”蘇清之意識到什麼,臉色變了變,旋即又急促地想要解釋,“但……”
隻是他接下來的話尚未出口,袖子就被另一側的李伯謹暗地拉住,蘇清之出口的話一頓,臉色難看的沉默下去。
他之後的一路都未曾在開口,而是由最開始沉默少言地李伯謹接過了引導遊覽之責。
說實話,擔任導遊這項職責而言,李伯謹要專業得多了。
——專業中又透露出些稍有距離感的疏遠來。
楚路倒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生出什麼不好的情緒。事實上,要是這幾個小子能因為這次的事兒長長記性,不至於對誰都這麼“推心置腹”,楚路倒還放心些。
……
…………
等李伯謹將楚路送到住處回來,就看到同窗一臉鬱鬱地蹲坐在地上,邊兒上那塊草地都快被他薅空了。
李伯謹歎了口氣上前。
卻是道:“清之,你今日行事實在太莽撞。”
蘇清之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本來又是氣氛又有一絲絲不被認可的委屈。
隻是這會兒,他在同伴的目光逼視下,這些情緒儘皆化成心虛……他確實是著急了些。
“但……”
他囁嚅了兩聲,無意識地抓緊了手中的草葉,稍稍提高了些聲氣道:“言弟才思敏捷又談吐不凡、與那些隻知道人雲亦雲的庸人不一樣!”
他本來覺得對方會懂的,能夠看明白那人的忍辱負重。
李伯謹搖頭:“那也太倉促了些。”
蘇清之本來還欲要辯解什麼,但現在的結果就是最好的證明,他有點心虛地垂下了眼,假裝自己是個木頭人。
李伯謹見狀,也不再繼續指責,而是又上前一步,也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仰首看看浩浩蒼穹。
半晌他歎道:“這事兒急不得、不能急……”
就連他們現在,還隻是書院學子。
蘇清之低低地應了一聲,也抬頭看天不再說話。
李伯謹卻知道,對方的心情隻是更加焦灼。
與自己不同,他這位同窗好友,好似天生就生得一副極具正義感的性格。
說實話,李伯謹對此實在是有些奇怪的。同是經曆過覃州災年的人,生死之下,什麼善惡之分、是非公理之辨早都模糊了,在那般情形下,守住“人性”這最基本的底線已經是非常難得了,真不知道蘇清之者過剩的正義感到底是如何來的。
也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