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李家。
接近市中的一棟古色古香的宅院的主屋。
明明是白天卻門窗緊閉、窗簾拉起,裡麵一片昏暗,而屋內紫檀木月洞門架子床上正睡著一個身著旗袍的女人。
要是韓樂年在這兒,就能認出來,今天偶遇的那小男孩模樣跟這個女人有七.八分相似,恐怕就算說沒有血緣關係也沒人會相信。
女人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看模樣似乎許久沒睡好了,就連這會兒睡著也是細長柳眉幾度緊蹙,睡得很不安穩的模樣,像是陷入什麼夢魘之中。
事實也的確相差不遠。
在夢中,比現在更年輕、更稚嫩的少女走在一片漆黑好像沒有儘頭的路上,靈力支撐的護罩搖搖欲墜,終於崩碎成星,少女下意識地閉緊了眼,準備迎接接下來的痛苦。
但是,沒有……並沒有……
周遭冰冷的陰氣和翻湧著血色的怨氣交錯混合,卻奇異地沒有傷及她半分。
少女愣了片刻,伸出手去。
那些陰氣和怨氣卻像是躲避似的繞開了她。
這場景著實奇異,她卻恍惚明白了什麼。
這時候最妥當的做法應該是趕緊離開才對,但少女眼眶通紅、卻仍舊固執地往前走去。
……
越是接近中心、那陰冷的氣息越重,重到就算被刻意避過的少女也牙齒打顫、四肢僵冷,但是她仍舊艱難地向中心移動著。
再往裡,那些粘稠的暗色幾乎已經化為流體,推拒著她往外,但是卻被少女固執地無視了。
而在最中心的中心,靜靜地躺著一個男孩。
猜測得到印證,少女眼中的淚珠再也忍不住,重重砸下。
這是李生如的天賦,她能夠進入每個鬼物的內世界。
無視防禦、無視護罩……
再好用不過的能力,她也用它殺死過許許多多的鬼怪。
但是這一次卻不一樣。
不管是這領域的主人、還是裡麵的環境。
她進入的世界如此冰冷、又如此寂靜,好像一切都死去一樣。她要很仔細、很仔細地去聽,才能夠聽見那微不可查的呼救聲。
——她弟弟在呼救啊!
那個明明該和她同樣的年紀,時間卻永遠停留在幼時的弟弟在呼救!!
像是重複了太多太多遍,連本該焦急的聲音都帶著類似機械的僵滯感。
李生如艱難地往前伸出手,這裡的怨氣太過密集,就算想要躲避她也無法徹底避開,手臂被怨氣侵襲,痛得她神情扭曲,但是她仍舊堅定地往前伸去。
而在被怨氣包裹到最深處,男孩眼睫顫了顫,像是終於從睡夢中醒來。
血色的瞳眸落在她身上,雖然顏色與以往不同,但那裡麵的溫柔卻一如既往。
李生如隱約意識到什麼,她嘶喊出聲,“不——!!”
與這聲音同時,她整個身體都往前一躍、想要撲過去,奮力往前伸的手卻隻擦過男孩的手背。
被踢出這個領域的瞬間,一滴淚從尚在夢中的女人眼角淌出。
——明明她才是姐姐。
不稱職的……姐姐。
……
…………
*
楚路被韓樂年一路夾帶回家。
是個兩室的小房子,似乎隻住了韓樂年一個人。
在確認了楚路也能看見那東西之後,韓樂年就不知道腦補了些什麼,一臉沉重。再被楚路試探地提出自己在是無處可去後,就被這個好心人收留在了家裡。
楚路:“……”
雖然他大概猜到這個結果,但是不管怎麼說這孩子都太沒有安全意識了吧?
……
第二天一大早,韓樂年是在食物的香氣裡蘇醒過來。
他鼻尖動了動,迷迷糊糊循著味兒就跑到了廚房,等看見那個踩著板凳拿著鍋鏟的小豆丁之後,他懷疑自己還沒醒。
韓樂年:?!
他愣了有足足半分鐘,本來打算開口說什麼,那小豆丁卻已經轉過頭來,一點兒也不見外道:“哥哥你醒啦?幫我把那個盤子端到桌上吧。”
【樂樂,幫媽媽把盤子端過去。】
這聲音和記憶中的一道女聲重合,韓樂年一臉恍惚地答應了下來,迷迷糊糊的把盤子端到桌上,盯著那盤芹菜西紅柿發了半天的呆。
韓樂年其實昨晚睡覺之前,就因為衝動把人留下有點後悔,畢竟這是個小孩,又不是什麼小貓小狗,不是說收留就收留的。
但這會兒……
又隱約覺得家裡多了個人似乎還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