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路確實回房間躺著了,卻沒真按韓樂年的說法乖乖去睡覺。
他關著燈,趁著窗邊投下來的月色,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的手。
這個能力,他好像隱隱約約有點印象。
他閉上了眼,說了一個世界代號,讓係統幫忙調出記憶來。
出乎意料的巨大記憶量衝擊,讓楚路悶哼了一聲,孩童的身體太過精細脆弱,就算楚路立刻就意識到不對,緊急叫了停,鮮血仍從耳鼻處緩緩溢出。
……
…………
而與此同時,遠在京市。
正埋首古籍書卷的旗袍女人手上一個用力,“撕拉”一聲,經過無數歲月侵蝕,已經有些泛黃的書頁一下子四散在地,紙頁上不規則的裂痕似乎在無聲指責翻閱者的暴行。
李生如卻無心注意這些,她顫抖的手緩緩按上心口,一下又一下,感受著自己心臟的跳動,片刻怔忡之後,她臉上不由露出狂喜。
——生路!!
她弟弟!真的回來了!!!
但那喜悅隻持續了瞬間,就變成了被惹怒母獅一樣的暴怒。
他受傷了?!誰傷的他!!
*
李家藏書閣外,巡邏的守衛聽見裡麵傳來乒裡乓啷的響聲,臉色一變,手指捏住符篆就要進內查看,卻被同僚死死伸手拉住。
同僚拚命跟他打手勢。
——今天是那位在裡麵!!
無聲溝通的半天,總算看懂了同伴的意思,起先那個反應過度的守衛臉色亦是幾經變幻,最後艱難地緩緩點了下頭。
裡麵的“哐當”聲仍在繼續,而身負守衛之責的巡邏卻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仍按照既定路線前行,甚至於特意繞開了發出聲響的那區域。
而此時,藏書閣真正的管理者,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李家長老,也是如今協會認證、仍存於世不足十指之數的特級天師之一,他正顫抖地按住自己的心口。
上麵的聲音每響一下,他整個人就抽搐似的劇烈顫抖一下,臉色也白上一分……
等到聲音終於停止、一切歸於寂靜,這位長老已經是臉色蒼白的癱軟在桌子上,像是命不久矣。
噠噠的高跟鞋踩在老舊的木質樓梯上,發出了令人不適的吱嘎響聲。
在那聲音走到最後一階的時候,這位好像剛剛心臟病發的李長老卻強拖著自己虛弱的身體撐起身來,規規矩矩地做出恭送的姿態。
下樓的女人卻對此毫無反應,甚至連多餘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徑自往外走去。隻是走到門口,她卻突然腳步一滯。
剛鬆了半口氣的老者又是心下一提,在女人略有些倦怠的視線下,一動也不敢動彈。
他僵硬問道:“家主還有何吩咐?”
女人漫不經心開口:“三樓、我剛才不小心毀了幾個書架,你一會兒上去收拾一下。”
李長老一口氣差點沒提起來,身形晃了幾晃。
——幾個?!書架?!
李家藏書閣裡的東西都是孤本珍籍,裡麵記錄的術法和符篆隨便放出去一個,都是難以用金錢衡量的天價。而放在三樓的東西更是,上麵的術法都可以被稱作禁術了,每個背後都有一個甚至好幾個裡世界裡腥風血雨的故事……
現在這個小姑奶奶跟他說——
……她毀了、幾個、書、架?!!
血壓瞬間飆高,他腦子裡都隱約發出嗡嗡的聲響。
隻是還不待他提出什麼意見,沒等到回答的女人有點不耐地“嗯?”了一聲。
像是一瓢涼水從頭頂潑下,李長老一個激靈,瞬間就冷靜下來,他恭恭敬敬的低下頭,垂首應“是”。
李家縱然在大多保持傳統習慣的天師家族也是有名的因循守舊,在這種家族中,身為女性自然是沒有繼承權的。
而現在李生如卻是這個李家的家主,發生了什麼可想而知……
——她以實際行動讓所有反對者都沒了開口的機會。
當然不至於到殺人的程度,都是同族血親、現在又是法治社會(或許後者才是重點)。李生如隻是讓那些人在特彆加護的病房裡躺了一年起步、上不封頂而已。
而麵前的李長老,作為家中有相當話語權的特級天師,更是遭受了李生如的特彆照顧。要不然他一個特級,怎麼也不至於淪落到看守藏書閣的地步。
得到這回應,女人才冷笑了一聲,轉身離去。
而她臉上的神色卻沒有一點好轉——
果然當時應該趁機都殺了才對。
要不是這些人,生路他也不會……變成那副樣子。
被一瞬的殺機鎖定的李長老僵硬地跪倒在地,在李生如走後,好半天他才重新有了動作,抬手捂住自己的脖頸,深深的喘著氣,臉上肉眼可見的悔意。
……如果當初用的手段再和緩一些。
不、不。
那是李家期待數百年才期待來的天賦繼承者。
如果不是那場意外、隻是因為那場意外而已……
倘若一切按照計劃中的發展,他們早就在那位備受期待的家主帶領下,站在了裡世界的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