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大人,那邊的白花很好看,我今日給您供奉它行麼?”
楚路:“……”
他修的不是神道,要供奉沒有任何意義。
“尊上大人……”
“……”
“…………”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樓空魚像隻開了籠的小雀樣,每天都不停歇,縱然楚路不給回應、他也能自顧自地說下去,甚至於楚路旦出聲,他能傻樂上整天。
楚路非常懷疑,這孩子先前腦子被打壞了。
不過,這孩子今天的語氣稍微有些不對,他似乎有點忐忑地詢問,“尊上大人,我、我聽說劉二他們幾個被抓起來了,是您做的嗎?”
楚路大多數時間都在幻境中入定,除了聽這小子嘰嘰喳喳的時候,很少關注外界,也不知道這孩子口中的“劉二”是何人。
不過,樓空魚要是指那日巷中為難他的那幾個人的話,按照那些人身上的孽債程度,恐怕沒有被抓起來那麼簡單。
他語氣平淡道:“……自食惡果罷了。”
——果然是仙人做的!
男孩抑不住激動露出個笑,但又覺得自己這麼明目張膽地彰顯報複心思恐怕惹得仙人不快,這才勉強拉直了往上翹的唇,但臉上的表情卻依舊飛揚。
他實在擔心自己這表現被誤會,忙不迭解釋:“尊上大人放心,我會做個好人的。”
楚路卻對這說法不置可否:“堅守本心便是。”
修道並非修佛,於善因善果並無太大執著,隻是堅守己道、矢誌不改罷了。
年不滿十、連認字都不全的樓空魚並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但既然是仙人說的,他還是鄭重其事地點頭應下,大有把這幾個字牢牢刻入腦海中的架勢。
楚路:“……”
倒也不必,這孩子又不踏上修行之途,實在不必管什麼本心不本心的,他也不會因此生出什麼心魔。
就是這個殼子畢竟曾為山掌門,指點門人指點慣了,順口就帶出來了。
但看對方這煞有其事的態度,楚路似乎也不好多解釋,就這麼默認下來了。
……
雖然被楚路製止了供奉食物的行為,但每天早晚都要拜上三拜的舉動,樓空魚還是堅持下來。他其實開始還打算燃香,但是看著孩子家徒四壁的景況,楚路隻能堅決製止。
至於每日的叩拜?
看得出這孩子想找個心理寄托,楚路也由著他去了。
就當做以前每天麵對弟子請安,接受起來也沒那麼彆扭。
不過,這日的晚間叩拜稍微早了些。
楚路看了眼外麵還明的天色,有點奇怪這孩子今日怎麼這麼早休息。而且臉色也不大對的樣子,是生病了嗎?
樓空魚卻沒什麼特彆的表現,叩拜之後,他便爬上那個破木板和稻草搭成的床,熟練地把自己蜷縮成團。除了時間稍早些,好似和平常無甚區彆。
也因此,楚路隻是稍微分神關注了下,就收回了心神。
直到夜半時分,被突然波動的靈力驚動。
楚路神識探出,“看”到屋內的情形,愕然了瞬。
寒氣自蜷縮的孩子身上冒出,他身下的稻草甚至覆了薄薄的層冰,仍在向外蔓延,屋內的角角落落也已經結滿霜花。
——是寒毒?在個凡塵界的孩子身上?
楚路突然明白了這孩子身上積年的燙傷疤痕由來。
他本來猜測是幼時被欺侮之故,但是現在看來,更大的可能是這孩子自己“取暖”時傷到的。
個虛幻淺淡的人形在床側凝聚,他出現的瞬間,這室內的溫度似乎陡降了幾分。
本處在半昏迷狀態的樓空魚僵硬地蜷了蜷手指,似乎是覺得冷想要瑟縮,但卻動彈不得。
冰涼的手指貼在男孩額上,但這孩子非但沒有瑟縮後退,甚至還主動向前貼了貼。
楚路稍怔,卻也並未因此耽誤自己的動作。
……
…………
在片黑暗寒冷、仿佛沒有儘頭的寂寂寒夜中,樓空魚突然聽見道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天地者,大道之形……積陽成神,神中有形……天真火德之三氣……”*
字句之中帶著奇妙的韻律,好似仙樂渺渺、在耳邊奏響。
幾遍之後,樓空魚也忍不住跟著吟誦起來。
好像有什麼溫暖的氣流隨著吟誦的聲音在體內流轉起來,他第次在沒有月亮的夜晚裡恢複了對身體的知覺。
暖烘烘的。
還有額上冰涼的手指。
和那天樣。
腦海中的聲音也格外熟悉。
原來、是……仙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靈寶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