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親自出手,替師尊清理門戶了。
江亦西自然聽出了他話中的未儘之意,忍著頭疼又勸了幾句,但是這早已經陷入冰冷僵滯了幾百年的關係,顯然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解決的。江亦西最後隻能忍著心底的歎息離開。
隻是這些心結早晚都得解開……
衛猗秋這些年境界受困,多少也有這個原因。若是任之發展下去,會成心魔也說不定。
江亦西想到這裡就覺得自己腦子一抽一抽的疼。
好友就那麼乾脆利落的離開,留下兩個讓人腦袋都大了的弟子。雖然因為身份的緣故,他這些年和向晚涯見得不多,但是想必兩人的現狀差不了多少。
若是這心結一直不解開,要麼那兩個孩子困於其中修為難以寸進,要麼就得殺死對方。
他可不想見證友人留下的這兩個弟子上演什麼同門相殘的慘劇。
明明當年令華還在的時候,兩人還是弟恭兄友、關係極好的模樣,怎麼現在就成這樣子了?!
托這個的福,江亦西這些年對收徒都有了陰影,到現在門下連一個親傳弟子都沒有。不過,幫令華照顧他留下的這兩個問題兒童已經夠他耗費心力了,他也實在沒有閒心去再收徒弟了。
都打算那麼乾了,好歹走之前把兩個徒弟安撫好了吧?!
這是算準了他們不會放著不管嗎?!
……算了,下次讓煙韻來勸吧。
他真不適合乾這種活。
……
…………
在江亦西頭疼得徹底踏出殿門之前,卻聽衛猗秋沉著聲開口,“師尊若非當年收他為弟子,或許本不必做這些。”
江亦西的腳步停住,他半轉過身來,簷下的陰影將他的麵容切分成明暗兩半,讓江亦西臉上的神情有些模糊。
靜默了半晌,衛猗秋聽見一道低低的氣音。
好像是歎氣,又好像不是。
“不、這與小涯無關……”
“是他的話,早晚都會如此的。”
這麼說著,江亦西不由想起自己初見時的那個劍修。
——那確實是個劍修,他從未見過那麼鋒銳的劍。
但若是稍稍相處就能察覺,那一點都不像個劍修,他的內裡實在太過溫柔。
似乎逝去的每一條性命都沉沉的壓在他的心上,不管是被奪去生命的敵人、還是未來得及的挽救的道友……
那人並非脆弱到承擔不起這種重量,但作為友人、總希望對方過得更輕鬆一些。
江亦西也曾玩笑說過“彆當劍修算了”,卻也未曾想、那人會以那般慘烈的方式與自己的劍道訣彆。
追尋數百年的道一朝崩毀是怎樣的感覺,江亦西並不清楚。
但是倘若是他的話,或許就此死去也說不定。
那人卻再次站起來了。
重入道途。
……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為了那些在許多修士看來莫名的原因,止息道魔之爭、甚至不惜與天道為敵,恐怕是早晚的事。
小涯那孩子……
隻是誘因之一罷了。
……
…………
江亦西垂了垂眼,遮掩住了其中的神色。
明明千年的交情,那人卻那麼自顧自地下了決定,彆說求助了、連一句交代都無。
就連對小涯的安排也是……
那可是他的親傳弟子,難不成他們真的會因為那孩子體內一半的魔族血脈出手嗎?!
那明晃晃的“不信任”,不隻是江亦西,當年他們幾人,都是真心實意的生氣了好長一段時間、甚至打定主意要給他個教訓。
然而,現在看來……
那人分明是早就知道了最後的結果,從一開始就打算將所有人排除在外。
……
…………
江亦西最後還是沒再多說什麼,沉默著離開。
被留下的衛猗秋神色也沒有絲毫好轉,他垂下頭去、摩挲著手中的掌門信物。
他當然討厭向晚涯。
不、與其說是討厭,不如說嫉妒才更為恰當。
明明同為師尊弟子,明明向晚涯才是後來的那個。
卻幾乎占據了師尊的全部心神。
……為他隱瞞身份,替他籌謀未來。
甚至因為有了這麼一個弟子,不得不與整個修真界為敵。
而他、卻是被孤零零拋下的那個。
憑什麼?為什麼?!
那個人怎麼能肆無忌憚的享受著這種偏愛、還毫無所覺?!
衛猗秋緊緊握住了手中的掌門印信,神色陰鬱。
——他卻隻有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