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吃驚?”唐娜問。
“從你多要一個柏蒂娜身份的時候我就猜到會有今天了。”卓宇笑著說:“更何況,你的血的味道沒有變。”
卓宇把他們帶到三樓的客房門前,停下腳步,笑著說:“拍賣會在晚上七點開始,屆時請到二樓宴會廳來參加拍賣,拍賣會結束後,我們還有一場盛大的晚宴邀請二位參加。”
卓宇離開後,唐娜率先進門,把自己摔向柔軟的大床。
“我討厭坐飛機!”她一臉不快。
誰說的坐多了就習慣了?她還是會耳鳴和心悸!
同樣因為坐了飛機而倍感不適的虞澤看了眼房間裡僅有的一張大床,選擇了坐到床邊的扶手椅上。
唐娜不樂意了,嘴唇一撅,質問:“你為什麼離我那麼遠?”
“……不遠。”虞澤看了眼中間的距離:“不超過十米。”
“居然有十米!”她叫道:“你過來!”
金發的少女一翻身,滾到床的另一邊,用行動示意“床大著呢”。
在拍《我家的小祖宗》時,她也這樣做過,但是他的心情已經和那時完全不同。
虞澤:“……”
“愣著乾什麼?快過來!”她睜著大眼睛,拍拍身旁的被子。
虞澤陷入疑惑,究竟是她想得太少,還是他想得太多?
在她的再三催促下,虞澤走到床邊坐下,她立即滾了過來,把金色的腦袋枕上他的膝蓋。
“我要揉揉。”她撒嬌。
虞澤無奈地按上她的太陽穴。
“你要去找虞書嗎?”她仰望著他,雪青色的眼眸中似有波光粼粼。
虞澤一不小心就陷入她清澈的眼眸,她的眼睛非常明亮、非常深邃,裡麵有一種外露的生命力,熱烈而坦誠,無時無刻不在發出光輝。
她催促:“你說話呀?”
“……他不想見我。”他從她眼上移開目光。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喉結。
他忽然想起她醉酒那晚,也是對他的喉結執著不放。
感覺到手指觸碰的喉結微微顫動,她頗感有趣地又摸了一下,收回手來,說:“我想睡會。”
窗外響起遊輪起航的鳴笛聲,虞澤向外看了一眼。
“睡吧。”他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我到外麵走走。”
他想去找卓宇,問能不能給他另找個房間。
虞澤把她的頭放到枕頭上,又給她蓋好被子,正要向外走時,他腳步一頓,走回窗邊為她拉上窗簾。
做完這一切後,他走回床邊,看著睜眼看他的金發少女,不知不覺放柔了聲音:
“睡吧。”
唐娜愣了愣,覺得這句話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她沒想太多,虞澤常常說這句話,沒什麼奇怪的。
門關上了,她閉上眼,呼吸漸漸緩慢下來。
飛機上積累的疲勞讓她很快陷入夢鄉,唐娜這一覺睡了一個多小時,她醒來的時候,虞澤還沒回來,她揉了揉眼睛,下床後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窗外已經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了,天空清澈如洗,隻有幾片薄紗似的輕雲飄拂,三隻海鷗擦著皎潔無比的波浪飛過,微風吹拂著海麵,在金光燦爛的水麵上吹起溫柔的波浪。
輪船行駛得很平穩,讓人幾乎感覺不到正開在海麵上。
卓宇所說的拍賣會在七點開始,那是白市的開場時間,此次的重頭戲黑市開場時間在第二天的淩晨兩點,船上隻有一半不到的賓客才有資格參加黑市拍賣。
現在離第一場拍賣會開始的時間還有三個小時,唐娜不想在房間裡悶著,她拿出虞澤放在梳妝台上的邀請函看了一眼,這個時間點的二樓餐廳有下午茶供應。
她放下邀請函,轉身朝門口走去。
閒著也無聊,她打算去找到虞澤,一起去吃下午茶。
唐娜走出門後,向著甲板的方向走去,一個穿著藍黑色小西裝的小男孩握著一個小瓶子,急匆匆地向她跑來。
唐娜看見了,故意不讓開,沒刹住車的小男孩直直向她撞來。
她用了個小魔法,讓小男孩感覺像撞到了一麵銅牆鐵壁上。
“哎呀!”
男孩痛叫了一聲,皺眉看向和他撞在一起的人,下一秒,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你……你認識唐娜嗎?”章靈晉傻乎乎地看著她。
唐娜故意問:“你猜呢?”
小胖子章靈晉跳了起來,興奮地東張西望:“我猜你是娜娜的小姐姐!娜娜呢?娜娜也來了嗎?!”
“她沒來。”
章靈晉的臉色立馬黯然下去,他滿臉失望,說:“我還以為娜娜也來了呢,我聽爸爸說卓叔叔這次也邀請了娜娜和虞哥哥……”
“你找她做什麼?”唐娜問。
章靈晉愣了愣,說:“我想她了呀!她答應長大後要嫁給我的……”他羞怯地看了眼唐娜,說:“你是娜娜的小姐姐,也是我的小姐姐……小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對娜娜好的……”
唐娜笑而不語。
唐娜是不可能長大的,長大的唐娜叫柏蒂娜。
可憐的章靈晉陷入魔女的語言陷阱而不知,還傻傻地期待著“長大後”的事情。
唐娜問:“你手裡拿著什麼?”
“這個?”章靈晉看了手裡的小瓶子一眼,不以為意地說:“剛剛上樓的時候,一個服務員送我的——肥皂水,土死了,現在誰還吹泡泡?”
他歎了口氣,說:“我本來想拿給娜娜妹妹看的,她一定沒見過這種古董玩具。”
“我也沒有見過。”唐娜說:“看起來好好玩啊。”
章靈晉一愣,他覺得這個場景似乎似曾相識。
小胖子也來不及多想,在他看來,小姐姐已經是他的小姐姐了,小姐姐想要什麼他就給什麼。
他毫不猶豫地把泡泡水塞進唐娜手裡,討好地說:“小姐姐下次帶娜娜到我家來玩吧,我家超大的——”
他誇張地比了個手勢。
唐娜收下泡泡水後,忽然想起虞澤上次因為她收了章靈晉的玉墜和手鏈而生氣的事。
她頓了頓,從兜裡摸出一枚話梅糖遞給章靈晉:“交換。”
章靈晉看見有糖吃,高高興興地收下了。
遠處傳來呼喚章靈晉的聲音,似乎是他的母親找來了,他回頭看了一眼,朝唐娜揮了揮手:“小姐姐再見,你以後一定要帶娜娜到我家來玩!”
“章靈晉!你又跑哪裡調皮去了?!”
章母的聲音讓章靈晉不敢再停留,如來時那樣,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唐娜看了眼手中的泡泡水,抄進了外套兜裡,她在心裡理著自己的計劃,找到虞澤,去吃下午茶,然後去頂樓天台吹泡泡,完美!
她繼續朝前走去,毫不猶豫地走上了通往四層頂樓天台的樓梯。
虞澤的氣息越來越近,她推開頂樓的小門,一眼就看見站在天台儘頭的虞澤,還有他對麵的虞書。
唐娜默默咽下到了嘴邊的呼喚,她遲疑片刻後,選擇退回到三樓樓梯邊。
虞書找虞澤做什麼?他終於想通了嗎?
想不通也必須想通,想不通就隻能讓血腥魔女來暴力疏通。他如果還算聰明,就該自己想通。
遠處傳來海鷗的聲音,唐娜走到欄杆邊,百無聊賴地等著虞澤從樓上下來。
海風吹拂著她金色的長發,她把飛舞到眼前的發絲彆到腦後,伸手掏出了從章靈晉那裡拿來的泡泡水。
對這個時代來說,泡泡水已經是一個很久遠的兒童娛樂手段了。
對唐娜來說,這卻是她童年記憶裡不可缺失的一環。
在她很小的時候,她常常和哥哥姐姐們在圖靈城堡中的大花園裡一起玩耍。
姐姐們會用泡泡水來比賽誰吹得泡泡最大,最不易破,哥哥們則會樂此不疲地追逐泡泡,比賽誰打破得泡泡最多。
大哥好靜,總是坐在一旁默默看書。
二哥好動,在打破泡泡的比賽中總是獲勝。
三哥最愛惡作劇,他總是挑妹妹們最喜歡的泡泡去打。
四弟是被父親承認的私生子,他總是在下午的遊戲中坐在角落,沉默地看著其他兄弟姐妹進行遊戲。
大姐是父親的第一任妻子所生,她吹的泡泡常常是姐妹裡最大的。
二姐不愛吹泡泡,但是愛穿著漂亮的裙子坐在一旁觀看,她被譽為圖靈家族的香檳玫瑰,剛滿十三歲,求婚者就已經踏平城堡門檻。
三姐吹的泡泡不是最大也不是最持久的,但是她總是會在最後的比賽中獲勝,因為她會軟磨硬泡讓哥哥們去打其他姐姐的泡泡。
漫天的泡泡飛舞在圖靈城堡豪華的花園中,陽光照射下,這些泡泡折射出比寶石還要璀璨的七彩光芒。
那時候她不過三四歲,隻能坐在一旁看著哥哥姐姐們玩耍。
“等你大了,姐姐就教你吹最大最好看的泡泡。”溫柔的長姐曾向她承諾。
現在的她已經不記得他們的麵孔了,卻還記得花園很美,泡泡很美,陽光很美。
一切都美好得宛若夢境。
她年紀最小,是父親最寵愛的小女兒,出生那天,花園中百花齊放,父親以為是吉兆,為她取了一個名字,那是花□□字,父親希望她嬌豔如花,也如花一樣受儘寵愛。
她雖然年紀小,但大家都說她比被譽為圖靈家香檳玫瑰的二姐小時候更漂亮,長大後,也一定會成為名動帝國的美人。
她還有一個青梅竹馬,帝國的王儲,父親說,她以後會成為高貴的皇後,圖靈家族的榮耀都係在她身上了。
在成為皇後之前,她卻成為了大逆不道的魔女。
她沒有成為圖靈家族的榮耀和另一株盛開的香檳玫瑰,變成了圖靈家族徽章上的汙點。
夢境碎了。
夢醒之後,她已經成為了魔女。
沒有人給過她選擇的機會。
她打開泡泡水,對著廣闊的海麵吹出了她人生中第一個泡泡。
波光粼粼的泡泡晃晃悠悠地升上空中,在陽光下折射出的七彩光芒讓她恍惚回到了圖靈家族下午的花園。她輕輕吹氣,越來越多的泡泡飛舞在她身邊。
那時候的她還不懂,所有美好的贈予都標好了價格。
現在的她已經懂了。
虞澤還不懂。
她希望他永遠都不要懂,魔女的饋贈,也帶有高昂價格。
白亞霖目不轉睛地望著遠處憑欄站著的金發少女。
她年紀不大,冶麗和甜美中和得恰到好處,五官精致得就像下凡的天使,蔚藍的天空和海麵在她清澈如水晶的淡紫色眼眸下,也隻能淪為寡淡的陪襯。
無數折射著七彩波光的大小泡泡飛舞在她身邊,共同組成如夢似幻,讓人連呼吸都忍不住放緩的一幕。
他從船的另一頭走來,原本是要去樓上卓宇的房間和他商議晚宴上的表演,卻在看見儘頭的金發少女後再也挪不動腳步。
她美得不似凡人,就像陽光的化身。
心臟在他胸腔中激烈地跳動,比任何一次都要強烈的心動席卷了他。
她是誰?
白亞霖從未有像此刻一樣想要迫切地知道一個人的名字。
他剛剛想要朝她走去,經紀人趙健走下四樓,詫異地看著他:“你不上樓在做什麼?大家都在等你一人了!”
白亞霖下意識地朝少女的方向看去,她剛剛站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隻有飛散的泡泡證明剛剛看到的不是他的幻覺。
“幫我找一個女人。”白亞霖說:“十六七歲、金發……”
他話沒說完,趙健就皺著眉頭打斷他:“船上的金發女郎多得十個指頭都數不過來,你還是趕緊上樓吧,你要找人,難道今天晚宴還怕找不到嗎?”
白亞霖沉默下來,在趙健的催促下走上樓梯。
趙健說得沒錯。
看她穿的衣服,應該是這艘船的賓客,看年紀大小,隻能是某個貴人的千金。
白亞霖上樓,在趙健的帶領下走進卓宇專用的房間。
偌大的客廳裡,已經坐了好幾個身穿昂貴禮服的男女,白亞霖一開始以為他們是宇舟商會的高層,第二眼發現他們年紀有大有小,無一例外都長得賞心悅目。
他不由多看了他們一眼,心裡多了些疑惑——這些人看起來都不像是商人。
“坐吧。”坐在中心的卓宇微笑著說。
他矜持的微笑裡透露著一絲高高在上的威嚴。
趙健連忙拉著白亞霖在下首坐下。
卓宇說:“今天的晚宴非常重要,在場的都是貴客,一點錯誤都不能出。”
趙健點頭哈腰地說:“您放心,我們亞霖的業務水平那是公認的靠譜,絕對不會出岔子的。”
“晚上唱哪三首歌決定了嗎?”
“定了定了,《SAVE》、《汽水》還有……”趙健正在說話,白亞霖的聲音蓋過他,說:“還有《心動》。”
趙健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說好三首歌都是電子舞曲嗎?怎麼臨時改變主意,要唱首抒情芭樂了?
卓宇不置可否,說:“唱吧。”
白亞霖變了變神色,卓宇的輕慢和不以為意,處處都讓他覺得自己隻是個路邊賣唱的流浪歌手。
趙健殷勤地打開了手機播放器,《SAVE》的前奏響了起來。
他壓下心中不快,跟著節奏開唱。他的業務水平過硬,三首歌唱完後,卓宇臉上露出微笑。
“可以,就這三首吧。”
趙健拉著白亞霖站了起來,笑容滿麵地對卓宇說:“那我們這就先走了,祝卓總拍賣會一切順利!”
卓宇笑了笑,穩穩坐在原地。
趙健拉著白亞霖走出房間,鬆了口氣,絮絮叨叨地說:“這下事情就妥了,你不知道,我剛剛來的時候,看見伊成詩和她的經紀人從卓總那裡出來,他們肯定請了好幾個藝人來船上,你要是表現不好,今晚上台表演的說不定就是伊成詩或者其他人了。”
趙健的話從白亞霖的左耳朵進,從右耳朵出。
他不由自主又想起剛剛驚鴻一瞥的少女。
不管她是誰。
今天晚上,他一定會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