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車開走了。
方盛皓就問桃桃,“林薇芝怎麼了?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從沒見著林薇芝起,他就知道出事了。
但當著霓虹國使團的麵,他不好問,就一直拖到現在。
宋秩三言兩語說了。
方盛皓呆住。
他無比震驚,完全不敢相信,“不、不……這絕對不可能!我們參加工作的時候,是、是受過這方麵的培訓的!她、她怎麼能這樣?”
桃桃,“所以我們去看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想要找到林薇芝在哪兒,也不難。
——當時她的情況那麼危急,這事兒又這麼重要,現在肯定在重症急診室。
三人趕到那兒,就看到霍華恩身邊的陳秘書和白梨梨身邊的楊秘書正守在治療室外頭?
在秘書們的引見下,桃桃和宋秩、方盛皓一塊兒去了旁邊的一間空置病房。
病房裡擠滿了人。
霍華恩、白梨梨在,林悅容和她母親也在,以及林父、林兄,以及七八個眼熟的、或者眼生的人。
桃桃走到了姐姐身邊,問道:“姐,林薇芝怎麼怎麼了?”
白梨梨歎氣,“……隻知道她中了化學劇毒,但具體是哪一種毒素,又完全查不出來。所以醫生建議給她全身換血……我們已經找到了三十個和她同血型的誌願者,他們都在外頭排隊抽血呢……”
桃桃問道:“什麼東西啊這麼毒?當時她不是已經都嘔出來了嗎?”
宋秩也問,“另外一杯水,還桌上有張紙條……看起來有折過的痕跡,估計是包過劇毒化學劑的,也查不出來是什麼嗎?”
霍華恩道:“他們拿去化驗了,但化驗結果也需要時間。”
這時——
坐在角落裡的林悅容突然哭了,“林薇芝……其實是想毒死我的,對不對?她倒了兩杯水,讓我喝,我順手拿了那本沒有毒的……結果她把我選中的那杯水奪走,換了一杯有毒的給我……我正要喝,她突然就哭了!”
“……然後她又把那杯有毒的搶了回去,毫不猶豫地就乾完了!不過兩三分鐘,她、她就不行了……”
說到這兒,林悅容大哭,“她要殺死我!她想殺死我……可事到臨頭,她、她又不忍心了!她說、她說她恨我,她恨死我了!她永遠也不會原諒我……嗚嗚嗚她這麼恨我,可她也沒舍得害死我,她寧願她自己死……”
林悅容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桃桃和林悅容參加暑期集訓班,一塊兒住了兩個月,她對林悅容還是比較了解的,就不高興地說道:“與其出了事才反省過往,為什麼不從一開始起,就多多體諒你姐姐呢?”
白梨梨輕喝了一聲,“桃桃!”
——那是彆人的家事,她們又不清楚實際情況,胡亂指責是不對的。
桃桃撅著嘴兒不說話了。
林悅容呆了半晌,泣道:“我姐姐她……沒有說錯,我確實……一直嫉妒她。我懶惰,就見不得她勤快,也不希望用她的優秀來襯托我的平庸。所以我拚命討好爸媽和哥哥,又一直不停地拉踩她……時間一長、次數多了,家裡人都不喜歡她……”
“可是,我喜歡她的呀!”
林悅容嗚嗚地哭道:“爸媽和哥哥也忙於工作,很少管我啊!也隻有姐姐她……無怨無悔的陪著我!隻是,我實在是太平庸了,沒有任何優點、長處……為了虛榮心,我隻能在她麵前炫耀,拉踩她……”
“我是個混蛋!”
林悅容哭道,“我明明什麼都不如她,可我就是覺得……我必須要樣樣超過她,才能證明我的優秀!當我知道她學習成績那麼好,卻故意隱瞞著不讓我知道時……當我知道她喜歡的男人都那麼優秀、而我卻無人問津時……我嫉妒她、我羨慕她、我也恨她!”
林母在一旁搖搖欲墜。
她害怕得喘不過氣,拚命用手捶打自己的心口,痛心疾首地說道:“我們家……真是家門不幸哪!”
桃桃忍不住愴她道:“你們家出了你們幾個,才是家門不幸!林薇芝太可憐了!”
白梨梨有些無奈,又提醒了妹妹一次,“……桃桃!”
——這是彆人的家事。
可桃桃還就真的忍不下去了!
“是,林薇芝混蛋!她背叛了國家、她該死……可依著她的自白書來看,她其實是個很單純的人,是不小心落進敵人圈套的……是林悅容非要跟著我和方盛皓來到這兒,才為她的死、埋下了禍端!”
“如果不是林悅容撞破森川和高橋的對話,還要裝樣子假裝她懂日語……她會招來殺身之禍嗎?是,林薇芝是被逼著,要親手了結林悅容的性命,但事到臨頭,她寧願傷害她自己!”
桃桃盯著林家人,一字一句地說道:“林薇芝肯定有問題!就怕她被救了回來……將來她也必須要為自己犯下的過錯而受到法律嚴懲!可你們有沒有反省過自己呢?她變成這樣,你們真的……一點過錯也沒有?”
林父、林母、林兄沉默許久。
——他們也已經看過了林薇芝的筆記本。
林薇芝匆忙寫下的最後一段話,是給家人的:
親愛的爸、媽、哥哥,很抱歉,我不想當你們心目中的那個我,那個永遠懂事、永遠退讓、永遠在等待、在付出的我。我也很想像她那樣,什麼也不用做,就能得到你們的愛。可能會連累你們,請容許我說聲對不起,感謝今生的陪伴,但願永無來世。
林父低聲說道:“抱歉,我……我真的不知道她心裡是這麼想的……她一直很聽話、很乖,很讓人放心……我工作忙,以為她和悅容被她母親照顧得很好……”
林母也很崩潰,“原來她一直覺得我很偏心嗎?那她可以提出來的啊!她又不說,我是她肚裡的蛔蟲嗎?她不說我不知道的呀……”
林兄的目光也很憂傷,“她倒是跟我提過幾次……而我、我居然責怪她,我……我以為那是親姐妹之間的小矛盾……住在一個屋簷下,怎麼可能完全沒有矛盾呢?我真的不知道,她已經絕望到這個地步了……”
桃桃忍不住說道:“才不是呢!其實你們都知道!都知道你們偏心!是你們不願意應付麻煩又討厭的林悅容,才把這個爛攤子丟給林薇芝處理的!你們又不用應付林悅容的刁難,她還故意討好你們……你們當然覺得她討喜!當然不喜歡被林悅容折磨得根本開心不起來的林薇芝……林薇芝可太倒黴了,居然跟你們成了一家人!”
林家人深深地垂下了頭,人人羞愧不已。
這時,突然有人敲了敲門。
桃桃不吭聲了。
一個護士推開門,說道:“各位,林薇芝醒了,說要見霍夫人!”
眾人愣住。
白梨梨尤其驚詫。
林母“嗷”了一聲就往外衝。
那護士問林母:“你是霍夫人嗎?”
林母急道:“我是她媽!”
“她媽也不行!”護士瞪眼說道,“……林薇芝還沒脫離生命危險呢!醫生說了,林薇芝雖然清了,但她的情緒太激動,不利於治療……所以醫生才讓我過來請霍夫人的,還說最好請霍夫人去看看她、勸勸她,千萬不能刺激她,否則對她的治療沒有好處。”
霍華恩立即看向站在不遠處的一個中年男子。
——這中年人是國安局的。
中年男人立刻很有禮貌地對白梨梨說道:“夫人,麻煩您過去看看林薇芝……最好安撫她一下,她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
白梨梨又看向了霍華恩。
霍華恩朝她點了點頭。
白梨梨這才站起身,對桃桃說道:“你陪我一塊兒去。”
桃桃跟著姐姐一塊兒走了。
林母驚訝萬分,“我、我是她媽媽呀!我、我才是她最親近的人……怎麼她寧願見一個外人,也不願意見我呢?”
那年輕護士是個小辣椒,“是啊你的女兒為什麼會生命垂危的時候想見彆人,而不是你?你問我乾啥?自己反省一下啊!”
林母訕訕的。
梨梨帶著妹妹來到了隔壁的治療室。
林薇芝正靜靜地躺在床上。
覺察到有人過來了……
她轉過頭,看向了白梨梨。
林薇芝的眼淚嘩嘩流,視線模糊得完全看不清人。
“林翻譯,你感覺怎麼樣?”
林薇芝聽到了如同天籟般溫柔甜潤的聲音。
“我、我……愧對家國、愧對人民,”林薇芝哭道,“你們就……不應該救我!”
病床旁擺著一堆儀器。
其中一台儀器突然嗶嗶嗶的響了起來?!
白梨梨不知那是什麼機器,就看向了醫生。
——戴著口罩的醫生朝著白梨梨做了個“安撫她”的手勢。
白梨梨彎下腰,掏出自己的手絹,輕輕地替林薇芝拭去眼淚,柔聲問道:“你要見我……是有話想對我說嗎?”
桃桃去搬了張椅子過來,讓姐姐坐下。
林薇芝的眼淚被透出溫暖馨香的手絹拭去……
她終於能看清楚甜美溫柔的白梨梨,眼淚就流得更凶了。
白梨梨感歎,“你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呀?”說著,她愈發小心翼翼地用手帕繼續替林薇芝拭淚。
仿佛林薇芝是個多麼難得的無價之寶。
林薇芝哭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靜下來。
——白梨梨注意到,那台機器也安靜了。
林薇芝啞著嗓子對白梨梨說道:“……對不起。”
白梨梨:???
林薇芝看著一無所知的白梨梨,心裡卻是雀躍的:白梨梨根本不知道她曾經暗戀過霍華恩!
她虛弱地笑了,打起精神對白梨梨說道:“梨梨,麻煩你……轉告霍部長,我、我不會死的。我一定會……努力好起來,然後好好贖罪。”
白梨梨更加搞不清發生了什麼。
但不管怎麼樣,既然國安處的人希望她能安撫林薇芝的話——
白梨梨淺淺一笑,握住了林薇芝的手,關切地說道:“那你就要……打起精神來,配合醫生的治療。”
林薇芝含笑點頭。
她精神不濟,又慢慢闔上了眼睛。
白梨梨一直看著她,見她閉上了眼……白梨梨猶豫了一下,輕推了她一下,“林翻譯?林薇芝??”
醫生過來檢查了一下林薇芝的眼瞼,對白梨梨說道:“你們先出去吧,她暈了。”
白梨梨,“她要不要緊啊?有沒有生命危險?”
“暫時還不好說,”醫生答道,“得先知道她到底是什麼化學劑中毒,對症才能解毒。在不知道她到底中了什麼毒的情況下,真的不好說她……能不能活下來。不過,她的情緒穩定下來了就好,請出去吧,不要打擾我們工作。”
白梨梨帶著桃桃又出來了。
林家人守在治療室門口,一見白梨梨和桃桃出來了,連忙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
“霍夫人,請問薇芝她的情況怎麼樣了?”
“她還好嗎?”
“醫生怎麼說?”
“我姐姐跟你說什麼了?她有問起我嗎?”
桃桃瞪了他們一眼,“人好好的時候,不見你們這麼心疼她。人隻差一口氣就要死了……你們一個二個的情深義重起來了!”
“桃桃!”
白梨梨掐了一把妹妹的胳膊,把人拖進了旁邊的房間,又低聲說道:“不管怎麼說,至少他們沒在林薇芝犯罪的時候想跟她撇清關係,還算是有點兒親情……”
桃桃不高興地說道:“你怎麼知道他們對林薇芝還有親情?萬一他們就是想跟她撇清關係才故意這樣讓我們認為的呢?因為這樣我們就會同情他們了呀……”
林家人都聽到了,人人沉默不語。
當然了,屋裡的人也聽到了。
——不過,屋子裡似乎被清了場,隻剩下霍華恩、宋秩和那個國安處的中年男人。
霍華恩問白梨梨,“她跟你說什麼了?”
白梨梨,“她說……對不起。”
霍華恩一怔,“對不起?”
聰明如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梨梨嫁給他以後,在京都一向很低調,根本就沒有認識林薇芝的機會。就算有,也不會交集太深。所以林薇芝對梨梨說“對不起”,應該是衝著他來的。
霍華恩仔細想了想,卻完全想不起來他和林薇芝究竟有什麼過往。
他早就把一年前發生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
——對他來說,當時那個走錯了廁所、又躲在廁所裡偷偷哭泣的年輕女孩一定有什麼心事。而他作為一個領導,把年輕女孩當成晚輩看,安慰了一句就離開了,是件稀鬆尋常的事。
想來想去,霍華恩隻能把林薇芝歸類成……疑似對他有特彆想法的女人。
他轉頭問國安處的那個中年人,“這事兒怎麼處理才好?”
中年人看了一眼門外。
——林家人被請了出去。
中年人沉吟道:“張強已經落進我們手裡,他在霓虹人那兒還沒有暴露。我們也問過他……林薇芝並沒有直接跟日向接觸過……嗯,隻有過一次,但那次是在小黑屋裡,日向並沒有近距離地看清林薇芝。”
“所以我們的想法是,讓林悅容名義上死亡,然後花點兒時間訓練林悅容,讓她替代林薇芝……由張強繼續跟霓虹人合作,將來伺機把林悅容送出去……這樣我們才能獲得更多的情報。”
霍華恩吩咐桃桃,“桃桃你去喊林悅容進來一下。”
桃桃嘟嚷道:“林悅容才不會肯!”到底過去開了門,不情不願地說道:“林悅容,你進來一下!”
正好林悅容就站在門口,連著桃桃的前一句也聽到了,奇道:“什麼我不肯?”
桃桃不答、側身讓林悅容進來了,又反手關上了門,將林家人關在門外。
林悅容看了看屋子裡的人,有些緊張。
霍華恩與中年男人對視了一眼。
“桃桃、宋秩,剛才的話不要外傳,我們要跟林悅容談一下,你們先出去。”霍華恩說道。
桃桃和宋秩就出來了。
林母滿臉緊張地過來打聽,“白桃桃,霍部長找我們悅容有什麼事兒啊?我們悅容還是個小孩子,她、她什麼都不懂的!”
“我哪兒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我就不會被趕出來了。”桃桃不耐煩地說道。
她抱著宋秩的胳膊,快步離開。
走到了走廊上,桃桃四處扭頭、到處看。
“怎麼了?”宋秩問道。
桃桃舔了舔嘴唇,“好渴呀,想喝水。”
宋秩,“一樓有飲用水,我去給你弄點兒來。”
“我跟你一塊兒去!”
宋秩,“彆了,這幾天本來就事情多,你還跑進跑出的……你去那邊兒坐著休息,我去倒了水就來找你。”
白桃桃點頭,“那你快點兒!”
宋秩走了。
可是,隻有急診室門口才有椅子坐。
林家人堵在那兒,要是她過去了,肯定又有一大堆問的。
桃桃就慢吞吞地朝著樓梯口走去,心想還不如坐在樓梯上呢!
結果,她剛走到樓梯口那兒,就聽到有個男人咬牙切齒地喊了一聲“白桃子”……
桃桃轉頭一看,是個身穿白大褂、還戴著口罩的男醫生?
咦?
這個人認識她嗎?
而且還喊她白桃子?!
隻有老家的人、很親近的人才會這麼喊她。
桃桃好奇地看著這個醫生,“……你是誰啊?”
男醫生氣急敗壞地扯下了口罩,恨聲問道:“我是誰?你說我是誰!”
然後桃桃就被他給提溜到了一旁的空病房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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