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吃,我被膩得慌,不想吃了。”白正乾說道。
白桃桃還沒說話——
唐麗人嗔怪道:“要是不攔著你、你一頓能吃十幾碗飯的人,今天就這麼兩張餅還吃不下了?”
白正乾,“今時不同往日,以前要打鐵的麼,吃不飽就甩不動錘子咧!現在天天在家裡坐著,吃不下了!”
唐麗人二話不說,直接拿過丈夫遞過來的半張餅,往他嘴裡一懟——
白正乾下意識咬住。
唐麗人笑道:“現在這半張餅呀全都沾了你的口水,你不吃、誰吃!”
白正乾不禁苦笑,隻好拿著半張餅繼續吃,又催白桃桃,“乖兒快吃!”
白桃桃拿著老爹遞過來的半張餅想了想,遞給談鳳蕙,“嫂子收著,明天早上給大哥,掰碎了揉在粥裡吃。大哥要上工,不能餓肚子。”
白冬生一愣。
談鳳蕙也很是感動,“哎呀你吃你的嘛!我的留給他就好。”
“這不是我給大哥的呀,是爸爸給的。”白桃桃說道。
白冬生示意妻子,“桃桃給你你就拿著。難為她了,心裡還惦記著我。”
紅豆黃豆,“爸爸我也給你留一張餅”、“爸爸這張餅我已經咬了一口了還可以留給你嗎?”
唐麗人趕緊哄孫子們,“你們吃你們的!”
可紅豆黃豆還是各留了半張餅下來,連著白梨梨和白杏杏也各撕了半張餅下來,都說留著第二天吃。
宋秩久久一言不發。
他明明有親人,卻一直住在彆人家。可關家的氣氛也不見得很好,宋秩從未體驗過像白家這樣和氣融洽,又相親相愛的溫馨家庭氛圍,不禁有些黯然神傷。
唐麗人則忙著招呼張記者和馬記者,喊白杏杏搬凳子、又喊白梨梨倒茶水。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所以張記者和馬記者就假裝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坐在庭院裡,開始了對白正乾和唐麗人的訪問。
首先是唐麗人簡單地介紹了一下白正乾的身體恢複情況:他們昨天才去了鎮上的醫院複診,醫生說,老白的情況還是不錯的,現在老白的基本生活可以自理,大約還需要休養三四個月就能完全恢複了。
然後白正乾也說了一大堆人閒誌不閒,雖然因為身體的緣故,他暫時不能出工,但他一刻也沒有放下村支書的職責,一定會牢記領袖 “為人民服務”的教誨,把本職工作乾好乾出色……
采訪的過程是很愉快很順利的。
當采訪任務結束以後,白杏杏怯生生地跑過來問兩位記者,可不可以幫她們照幾張相?
唐麗人清了清嗓子,本來想罵女兒不懂事的,見兩位記者很爽快的答應了?
她就立刻安排了起來,“杏兒快去把大門關上(彆讓彆人知道了),桃桃今天穿啥衣裳了給她換件齊整的!梨子?梨子你快點兒倒飭倒飭你自個兒!紅豆黃豆快過來,奶給你們換衣裳!紅豆快去讓你媽給你重新梳個頭!呃,當家的,你把綁木板的那繩子遮一遮……”
一場兵荒馬亂過後,唐麗人才發現三個女兒皆打扮得水靈靈的,尤其是白梨梨,剪了個好看的頭型,漂亮得她壓根兒沒認出來?
“喲,梨子!你是我們家的梨子嗎?咋變得這麼漂亮了呢我都沒認出來!”唐麗人終於展露出真正的笑顏。
白梨梨有些羞澀,低垂著頭不說話。
兩個記者就招呼著白家人過來拍照。
白桃桃是大房一家子的寶,再加上她長得好看,人人都要和她合影。
對於白桃桃來說,她根本就不知道啥叫拍照。但大家都很稀罕的樣子,那就……拍吧!
留守在四合院裡的白家女眷們都跑出來照了相。
除了陳菊香和李翠兒之外。
末了,白杏杏又紅著臉,請求記者同事為她拍一張單人照。
等記者給她拍完了,她又問上哪兒領照片。
張記者想了想,說道:“最近我們好像沒有其他要下鄉的任務……這樣吧,要是你們著急呢,就過兩天自個兒上縣城找我們拿去,要是不著急呢,就……我們以後再下鄉的時候給你們送來?”
白杏杏又鼓起勇氣找張記者要了縣報社的地址。
接下來,兩位記者就說要走,唐麗人苦留她們吃飯,沒留成,就送了兩竹筒自家采摘、自家炒製的茶葉給兩位記者。
她還交代白梨梨,一定要把記者同誌送到村口去,還千萬叮囑說昨晚上剛下了雨,地麵濕滑,讓繞個遠路、避開最泥濘的那一段路,還說多走幾步路沒關係,但要當心,彆弄臟了記者同誌的皮鞋……
在唐麗人和記者們打交道的時候,白桃桃一直盯著陳蘭芬和孫秀美看。
不為彆的,桃桃昨天才恢複的視力,她以前根本記不住二嫂陳蘭芬的臉,聲音也不大認得,這會兒就盯著二嫂看……
陳蘭芬長得很一般,皮膚白、體態偏瘦,肚子大得驚人。
也不知為什麼,她坐在一旁,一副六神無主、滿麵愁苦的樣子。
孫秀美則坐在陳蘭芳身邊,不住地看著陳蘭芬,似有萬語千言、一切儘在不言中,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白桃桃不認識孫秀美,就喊了紅豆過來問那是誰。
紅豆六歲了,生得聰明伶俐,三言兩語就解釋清楚了。
“四姑,她是秀美姑!咱家阿太(陳菊香)和太爺是半路夫妻,阿太以前也結過婚,前頭的兒子留在前頭的婆家,秀美姑也是阿太的親孫女兒,但不是咱家的。”
然後又壓低了聲音說道:“秀美姑和我們二嫂是隔了房的表姐妹!”
白桃桃扳著手指算了半天,總算明白了:
——陳蘭芬是自家的二嫂、二哥白南生的妻子,同時也是陳菊香的遠房侄孫女兒!
——孫秀美是陳菊香和前夫生的孫女兒!
這邊白桃桃剛剛才搞清楚陳蘭芬、孫秀美與自家的親戚關係,那邊唐麗人安排著白梨梨送了兩位記者出門,然後回過頭吩咐白杏杏,“杏兒,快去隊上把你大哥叫回來!”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唐麗人和白正乾都是根正苗紅的人,還好強,自詡是村乾部、又是長輩,一向把自己當成村裡人和家裡人的帶頭榜樣……
這會兒白冬生正上工呢,怎麼突然派人去喊他回來?
這不是拖後腿麼?!
“杏兒快去!”唐麗人又低喝了一聲。
白杏杏打量著自家老娘的臉色,不敢多問,飛快地跑了。
白桃桃注意到,二嫂陳蘭芬的臉色又慘白了幾分,整個人癱在圈椅裡,嘴巴微微地張著,喘著粗氣,如同離開了水即將瀕死的魚。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談鳳蕙挺著大肚子收拾好剛才因為照相而搞得亂哄哄的院子,走過來問唐麗人,“媽,咋了,喊冬生回來乾啥啊?”
唐麗人盯著談鳳蕙的大肚子看了一會兒,問道:“蕙兒,你懷孕幾個月了?”
“八個多了月啊,”談鳳蕙奇怪地說道,“昨天您不才帶著我上醫院檢查了嘛!預產期六月二十七!”
家裡的氣氛實在是奇怪得很,談鳳蕙看了看臉色陰沉的婆母,又看了看臉色慘白的妯娌陳蘭芬,再想想最近她和妯娌發生過的那點兒不愉快……
談鳳蕙明白了,說道:“媽你放心!我和蘭芬的情況不一樣,我是生第三胎,蘭芬是第一胎,您多照顧她就好,我沒事,有梨梨杏兒給我打下手啊,我自個兒生也沒事兒!”
“再說了,我懷孕八個月,蘭芬才六個月。等到我把孩子生下來、孩子滿了月,才輪到蘭芬哪!到那時候啊,我都已經恢複了,要是您惦記著上工的話,沒問題,我還可以在家照顧蘭芬和孩子的……”
這邊談鳳蕙一個勁兒的解釋、安慰,那邊唐麗人的眼神卻落在陳蘭芬的肚子上,竟有幾分咬牙切齒地意味???
沒一會兒,白冬生匆匆趕到,“爸媽,匆匆忙忙地把我喊回來……什麼事兒啊?”
唐麗人喝道:“杏兒先把大門關上!”
落在後頭剛跑進院子的白杏杏氣喘籲籲地關上了院門。
唐麗人道:“冬生,你馬上去一趟鎮上的郵電局,給南生發個加急電報,就說家裡有急事兒,讓他馬上回來!”
白冬生愣住,“為什麼呀,南生二月初去的部隊,現在五月初,這才過了三個月!就算算上弟妹的預產期,那也得到了八月才讓他回來麼……”
唐麗人抄起一把掃帚就往白冬生身上招呼,怒道:“我讓你現在就去給南生發個加急電報,喊他回來!你是聾啊?是瞎啊?還是啞啊?”
所有的人全都驚呆了。
——唐麗人性格潑辣強勢,但對待自家人時卻有著無儘的耐心。
白冬生是家裡的長子,是白正乾唐麗人的左臂右膀,這兩年更被視作家裡的棟梁。
這會兒卻捱了唐麗人的打罵?
可見得事情真的很嚴重了。
眾人都不敢吭聲,紅豆黃豆被嚇得拚命往白桃桃的懷裡擠。
白冬生轉頭對談鳳蕙說,“蕙兒,去拿一塊錢來給我,我這就走。”
談鳳蕙飛快地進屋拿錢去了。
唐麗人又對白冬生說道:“今天張記者和馬記者過來采訪你爸,梨子繞路送她們去村口,你快點兒趕到村口,搭她們的順風車去鎮上。”
陳蘭芬忍不住喊了一聲,“媽……”
唐麗人沒理陳蘭芬,沉著臉催促白冬生,“快去!”
白冬生看了陳蘭芬一眼,接過妻子遞過來的錢,轉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白家院子仍然保持著一片寂靜。
大家都已經猜想到了,唐麗人這麼火急火燎地催著白冬生去發加急電報催南生回來,肯定是……
眾人的目光齊齊聚在了陳蘭芬的身上。
——肯定跟陳蘭芬有關?
這時陳菊香罵罵咧咧地從李翠兒的屋裡出來了,李翠兒哭哭啼啼地跟在後頭。
“媽,那錢真是我們正朗掙下的,您就這麼拿走了,回頭我怎麼和正朗交代啊……”
“錢是你的?那你的錢上怎麼會有鴨屎味兒?昨天正朗也去掏鴨屎了?還是你也去掏鴨屎了?”
“媽!錢上本來沒有鴨屎味兒,是您用手摸了我的錢,這錢上才會沾了鴨屎味兒的。”
“瞎說!我早上又沒有掏鴨屎!”
李翠兒還在哭哭啼啼,“媽,您不帶這麼欺負我們晚輩的……”
大約是見李翠兒死不承認還嘴犟,陳菊香煩了,站定,大吼,“這錢要不是你從我那兒偷了來的,那你講清楚,到底是怎麼得來的!”
李翠兒吱吱唔唔,“這,這……這是我……”
陳菊香,“你可彆說是你攢的哈!你嫁進我們白家二十年,我還不了解你?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會拉什麼屎!老四的家當一早就被你敗光了!不是他三個哥哥幫襯著,你能拉著老四和仨孩子一塊兒去喝西北風!去吃|屎!”
李翠兒被罵得頭都抬不起來。
白家大房一大家子齊齊整整地扭頭看向了陳菊香和李翠兒,一時忘了自家的麻煩事兒。
陳菊香繼續罵李翠兒,“我現在沒有追究你偷我錢的責任,已經是看在老四和我那仨大胖孫子的份上了,你要是敢再跟我犟、說這錢是你的,我就……”
罵到這兒,陳菊香突然一轉看,看到了或站或坐在院子裡的大房一家子?
她一愣,發現陳蘭芬回來了?咦,怎麼連孫秀美也來了?
陳菊香正要開口詢問,卻聽到自家的傻孫女兒白桃桃好奇地問道:“奶,要是我四嬸還敢跟您犟、說那錢就是她的,那您就……怎樣?”
陳菊香下意識就說道:“我就……活撕了她!”
白桃桃樂了,揚著下巴衝著李翠兒一笑。
李翠兒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可除了咬牙切齒地跺了跺腳之外,她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哎呀真是氣死個人呀!
其實唐麗人心裡也打起了小鼓。
——主要是南生這孩子太渾,當初娶媳婦兒的時候他就不肯聽她的,現在……更是未必肯聽她的意見。
沒想到在緊要關頭,他突然又冷靜下來了?
唐麗人鬆了口氣,連忙安排調度。
當下,一大家子連午飯也趕不上吃,就慌慌張張地各司其職。
——白南生出去借牛車,去村委開證明和介紹信。
——白冬生四處奔走、通知親朋好友們等他的信兒,說隻要他捎了信兒來,就大夥兒一塊兒上縣醫院去……
大夥兒也沒想那麼多,還以為是懷孕六個月的陳蘭芬提前早產了,所以南生才急急忙忙回來?所以白家大房才火急火燎的把陳蘭芬送醫院?
——白正乾腰受了傷,行動遲緩,所以唐麗人就扶著柱了拐的他,老兩口先行一步慢慢往村口走。
——白梨梨和談鳳蕙、陳蘭芬,以及紅豆黃豆是第二梯隊,也浩浩蕩蕩地往村口走去……白梨梨和倆小的抱了幾床棉被和枕頭什麼的。
——白桃桃落在了最後頭。
她擔心中午回來的宋秩沒飯吃,也擔心自個兒去城裡好幾天,靈氣會供應不上。於是先喊白杏杏去給宋秩準備午飯,又讓去跟二嬸說一聲照顧宋秩幾天的飯菜,她則自個兒歪歪斜斜地寫了張紙條:
宋秩,要是我們沒回來,第三天你上縣醫院找我們去。
等到白杏杏拿了午飯過來,白桃桃才把紙條壓在飯碗底下,姐妹倆一塊兒出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0-11 16:11:26~2021-10-12 13:43: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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