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 139 章(2 / 2)

“謝謝陳師兄!”說著,桃桃就又背著兒子匆匆趕到寢室,找到了王麗英,說明來意。

王麗英和安秋鸝的關係不太好,要是白桃桃直接求她、她是不想管的。

但是,桃桃直接遞了報告給院長去批複,而且還給出一個月五塊錢的津貼?

——那也是一筆不少的錢!

王麗英點頭,“成,我換件衣裳就跟你一塊兒去。你今晚上加個班兒,把要乾的活全都告訴我……”

於是桃桃又背著兒子,和王麗英一塊兒趕到了科室。

一直過了晚點,桃桃也顧不上吃飯。

她知道宋秩一定會找過來,但也舍不得餓著孩子,就進了實驗室,從一株芭蕉樹上摘下一根香蕉,剝了皮讓兒子拿著吃。

小飛白接過,認認真真地舔著吃。

桃桃就和王麗英解釋——數據要怎麼記錄、要對應哪幾本日誌進行操作、記錄完數據以後要在哪兒簽名等等。

果然,宋秩找了來。

看到桃桃和王麗英在忙,他也沒說什麼,默默地觀察了一會兒,然後揚聲對桃桃說,他先帶著孩子去食堂吃飯,一會兒給桃桃和王麗英帶飯過來……

桃桃應下,繼續和王麗英交接。

半小時以後,宋秩又帶著孩子、拎著飯盒過來了。

桃桃和王麗英快速吃完飯,繼續工作。

王麗英的工作態度很踏實。她特意找桃桃要了一本工作記錄本,然後要把每一個項目目前正在做的事情一一問清楚……

這麼一來,一直忙到夜裡十點多,桃桃和王麗英才完成了交接。

王麗英離開了。

桃桃一臉的倦色。

宋秩抱著懷裡已經睡熟了的兒子,問她,“我們也回家了麼?”

桃桃搖頭,“你先帶著孩子回去。”

“那你呢?”他追問。

桃桃秀眉微蹙,“我還是不放心安秋鸝,所以我必須要在離開之前,把我記錄過的數據全都謄抄一遍,免得出問題。”

宋秩沉吟,“你是說……”

“你先回吧!彆等我,我估計也到弄到明天天亮。放心,我不會誤了明天的火車的。”桃桃說道。

宋秩站起身——

但他把小飛白放在了椅子上,又除下身上的襯衣,對疊好,當成小被子蓋在兒子身上。

“來,我幫著你一塊兒謄抄。”宋秩說道。

桃桃笑了。

她去拿了日誌過來,又翻找出紙筆,遞給宋秩,告訴他從哪兒哪兒起開始抄、一直抄到最近的一組數據……

夜深了。

安靜到了極點,又黑漆漆的。科室裡亮著昏黃的燈光,年輕俊俏的夫妻倆麵對麵坐在辦公桌前,一個飛龍走鳳、一個下筆如飛。

兩人沒說話,但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一旁的孩子呼呼大睡的暢息聲、以及鋼筆筆尖在紙張上沙沙刷過的聲音,還有外頭遠遠的蛙鳴……

直到天亮時分,兩人終於將所有的記錄全都謄抄了一遍。

桃桃揉著酸痛的手指,看著厚厚一迭數據記錄,舒展了眉頭。

宋秩卻埋怨道:“你還說你一個人能在天亮前抄完呢!”

桃桃笑嘻嘻地說道:“好啦我們走吧!”

說著,她把日誌放回原地,又將一晚上的勞動成果小心翼翼地收進自己的斜挎包裡,這才過去看了看兒子。

——小飛白睡得像隻小豬。

宋秩用襯衣包住兒子,將之抱了起來,和桃桃一塊兒先趕回家中。

回到家的時候,都已經七點多了。兩人也沒時間再休息,就匆匆做了頓早飯吃了,各自洗了澡,又收拾了一下家裡,更加檢查了一下行李,然後一家三口出了門。

兩人先去找隔壁的肖大姐,說他們這就走了,請肖大姐平時注意觀察一下他們家的院子,有什麼時候請多幫忙;然後又去找譚大哥譚大嫂,也向他們道彆,請他們一定要每隔兩三天就去幫助做做院子裡的衛生……

接下來,桃桃用背帶背上了小飛白,宋秩用一根扁擔挑著四包碩大的行李,一家三口步行出了大院,乘坐公共汽車去了火車站。

白梨梨背著個一大包袱、還一手拎一個大包袱的,已經等在這兒了。

一見麵,梨梨就拉著桃桃淌眼淚,話裡話外地嗔怪桃桃……搞科研麼、為啥就不去富庶一點兒的地方?乾嘛非要去全國最窮最苦的地方?然後又勸桃桃、讓她領著小飛白走……

桃桃堅決不肯。

梨梨沒法子,隻好將手裡的包袱遞給桃桃,交代這裡頭是吃的,全是我親手做的,你們仨在火車上吃;這個裡頭是給小飛白準備的秋、冬衣裳,連棉襪、棉褲也準備上了;這裡頭是給你和宋秩準備的棉衣內膽,我知道你們自己也會準備,但多一套意不是壞事兒……還有還有,給你準備了二十雙勞保手套,萬一用得上呢……

交代到後來,梨梨哭了。

惹得桃桃也眼紅紅的。

中午兩點半鐘,梨梨把桃桃一家送上了火車,這才與妹妹依依惜彆。

非年非節時候,火車並不擁擠,桃桃和宋秩買的是臥鋪票,一個下鋪、一個中鋪。結果上車一看,一整節臥鋪車廂裡,也就隻有七八個乘客。

桃桃在外人麵前表現得無所謂,但還是很擔心兒子會真的不適應大西北。

畢竟孩子從出生到現在……都還沒有離開過京都。

於是她就開始抱著兒子念叨了,“飛白,我們要去大西北了,去了大西北……風沙大!沒有水!”

小飛白安安靜靜地聽著。

桃桃說得很慢,而且還重複了好幾次。

小飛白學舌,“崩崩大!麼麼水!”

——風沙大!沒有水!

桃桃一笑,歪著腦袋看向了兒子。

小飛白愣了一下,意識到媽媽這是在問他,沒有水怎麼辦?小家夥想了想,用細細的手指指向天空,“小衣衣!”

——下雨雨。

桃桃一愣,和宋秩同時笑了。

這孩子還挺聰明的!

桃桃逗他,“大西北不下雨的。”

小飛白愣住,疑惑地問道:“不小衣衣?”

桃桃點頭,“不下雨。”

小飛白歪著腦袋繼續想,眼睛一亮,雙手學著小鴨子用腳蹼劃水的動作,說道:“小河河……”

這仨字兒倒是吐辭相當清晰!

桃桃笑了,又說道:“也沒有小河。”

小飛白徹底傻了,“不小河河啊?”

——啊,也沒有小河河?

小家夥徹底陷入苦惱之中。

桃桃和宋秩在火車上聊聊天、逗弄一下孩子、吃梨子姐姐親手做的美食、看看車窗外的風景,還挺快活的。

小飛白是頭一回坐火車,不由得對車窗外的世界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

自打火車跑出京都範圍後,漸入一片蔥蘢世界,有蒼翠雄偉的山脈、也有寬闊無垠的草原。一天一夜以後,養眼好看的碧色地表開始逐漸裸露出砂石黃土……

越往西去,生命力極頑強的一片碧綠草色慢慢變得有氣無力,地表先是青黃各半,然後漸漸變得枯黃。再然後,枯草與黃土一色……再再然後,地麵變成了又土又硬的土,風一吹,揚起細塵,整個世界都變得混沌不清。

就連空氣也變得焦灼乾躁。

火車咣當咣當地跑三天三夜,總算抵達了一個叫做伏爾坎的鎮上的火車站。

桃桃背著孩子,宋秩用扁擔挑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在這個站下了車。

衛星基地董教授的學生馬梓誠正在這兒等著宋秩一家。

——按照宋秩的安排,他們一家先去衛星基地,等到宋秩安頓好了以後,再送桃桃和小飛白去她的農業實驗田基地。

據說兩個地方相距五十公裡左右。

桃桃沒意見。

馬梓誠大約三十多歲,一見到宋秩,他就很激動的上前握的,“宋工,你可總算來了!你是不知道哇,基地那邊兒多少人盼著你去啊!”

然後又向桃桃打招呼,“弟妹你好……”他的目光又被小飛白吸引住,“喲,這就是小飛白吧?長得可真好!”

說著,馬梓誠對宋秩說道:“董教授有一張你們一家三口的照片,他可是天天拿出來看啊!我們都見過那張照片……那會兒小飛白長得還很像你!”

他又打量眼前的一家三口,“但是現在是,小飛白是一半兒像爸爸一半兒像媽媽哈哈哈哈!”

宋秩和馬梓誠正在寒暄,桃桃卻受不了這裡的氣候——雖然在火車上就已經感應到大西北乾燥刺骨的冷意,但下了火車以後,這種感覺就更甚了。

桃桃就趁他們聊天的時候,從行李裡翻出幾件外套,又拿出了幾塊乾毛巾,匆匆去了廁所。她洗了一把臉,從斜挎包裡找出雪膚膏抹在臉,這才覺得雙頰沒了那種刺痛感。

然後將幾塊乾毛巾全都用水浸濕,又回到了宋秩身邊。

這時宋秩已經將行李都已經運到了車上——馬梓誠是專門開著一輛吉普車過來接他們一家三口的!

宋秩就站在廁所門口等桃桃,於是一家三口又匆匆地上了馬梓誠的車。

一上車,桃桃就關上車窗,把濕毛巾夾在車窗縫……

馬梓誠大笑,“弟妹,聽說你是南方人,是不是有點不太適應?”

桃桃也笑道:“剛來嘛,肯定有點不適應的……總得有個過程。馬大哥,咱們去基地中心,得坐多長時間的車呀?”

馬梓誠答道:“咱們今晚上住湯鎮!明天一早五點鐘就出發,應該趕得上回去吃午飯!”

桃桃和宋秩都吃了一驚。

“這麼遠?”宋秩問道。

馬梓誠,“差不多四百公裡呢!我昨天出來的……開了個通宵!我一個人呢就無所謂!但這會兒車上有女同誌和小朋友的話,還是不要開夜車了,怕出事兒!所以咱們還是在湯鎮住一宿,明天一早再趕路。”

不得不說,大西北對桃桃來說,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世界。

荒涼、滄桑,又大氣磅礴。

在這裡,天很高很高,高到遙不可及。肉眼能見識特彆清晰,能看到很遠之外的風景,但也正因為這樣,總給桃桃帶來一個錯覺——遠處的景色總是一動不動的、完全沒有距離變遠或變近的參考物?

如果不是因為車輛行駛在坑窪不平的馬路上,過於顛簸的話,她還真的疑心是不是車子根本沒動。

桃桃抱著孩子坐在車後座,被顛得不行,是很難受的。

小飛白卻因為窩在母親香暖柔軟的懷裡……這些顛簸對他來說,就像搖籃一樣,所以他很快就睡著了。

桃桃本來很不舒服,但懷裡的孩子像個又暖又軟的枕頭,她抱著孩子也慢慢的睡著了。

宋秩坐在副駕座,時不時地回過頭,擔憂地看著妻子和兒子——直到母子倆都睡了,他才鬆了口氣,對馬梓誠說道:“馬哥,來,換我開車試試。”

“你會開啊?”

“會,我有駕照的。”

很快,宋秩就換到了駕駛位去,重新啟動了車子。

在這個年代,路上車輛很少。但馬路的路麵情況很糟糕,宋秩會刻意避開坑坑窪窪的地方,並且加快了速度……最終,在馬梓誠的指路之下,終於提早兩小時趕到了湯鎮。

提前抵達,就意味著可以提前休息。

桃桃隻覺得自己全身都快要被顛散架了!她下地兒站了好一會兒,兩條腿才恢複了知覺。

那一邊,馬梓誠已經向宋秩介紹了起來,“這裡就是湯鎮,是距離咱們基地最近的一個物資站了。這鎮上一共隻有百來戶人家,隻有一家招待所、一家供銷社、一家郵電局……呆會兒你們把這郵電局的地址記一記,要是家裡給你們寄信、寄東西來,最近就是這兒了!”

馬梓誠帶著宋秩去開房了。

桃桃就看打量了一下這鎮子——此處過於簡陋,大約是漫天揚起的黃沙,將這世界染成了讓人窒息的顏色,總有一般蔫兒吧唧的頹廢感。

那精氣神,甚至比不上她的老家如意村隔壁的吉祥村!

很快,宋秩就喊桃桃進入招待所小樓去休息。

這招待所也很小,就是一棟兩層的小樓,每一層四個房間,共八個房間。鎮上也沒有飯館,吃飯是跟著招待所工作人員吃大鍋飯,五錢一份。

桃桃得到了一個又乾又硬的大餅,一碗稀稀的不知什麼湯,外加一小撮醃菜。

她也沒吱聲,把大餅掰碎了浸在湯裡,泡軟了以後喂給小飛白吃。小飛白有點兒不太樂意,但媽媽喂了他好幾次,他也就張嘴吃了。

吃過不怎麼好吃、但絕對管飽的晚飯以後,桃桃帶著孩子回了房間,宋秩和馬梓誠坐在院子裡聊天。

很快,服務員敲門進來送水,對桃桃說,招待所不設洗浴規矩,一人一天提供一壺開水,喝水、或者洗漱什麼的,要自己計劃用水。

桃桃已經有心裡準備了,就點了點頭。

她還是花用了半壺開水,晾到半溫,和兒子分彆擦洗了一番。

等到宋秩回到房間裡的時候,桃桃都已經抱著兒子在床上睡著了。

他失笑,又有些心疼。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呢,桃桃和小飛白就被宋秩搖醒,於半夢半醒之間洗漱了、下樓吃了早飯,又上了吉普車,由宋秩開車,朝著衛星基地駛去。

桃桃在車上補了一覺,醒來後就聽著宋秩和馬梓誠聊天,默默地欣賞著窗外的風景。

這一路上全是無人區。

桃桃心裡隻有一個感想:那就是荒涼、荒涼、荒涼!

果然如馬梓誠所計劃的那樣,大約在中午十二點半左右,桃桃一家終於風塵仆仆地趕到了西南衛星基地。

宋秩按照馬梓誠的指揮,把車子開進了基地,又緩緩停在一幢建築前的空地上。

一個身材高大、麵容英俊,穿著洗掉了顏色的藍色布大褂、上了年紀兩鬢花白的男人已經等在這兒了,他緊張地盯著這輛車,看到一個英挺青年從駕駛位上下來了……

他快步迎了過去,哽咽著說道:“宋秩!”

宋秩也轉頭看向了他,急切走過去,含笑說道:“董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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