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見兒子吃得開心,笑了,又交代道:“小飛白,沙棗裡頭有核,核一定要吐出來的知道嗎?”
“雞道!”小飛白認真說道。
桃桃,“還有,彆給狗子們吃冰菜!”
小飛白頓了一頓才回答道:“媽媽飛飛七飯,不梭化!”
——媽媽,小飛飛正在吃飯,不能說話。
眾人都被小萌娃一本正經又嚴肅又乖巧的樣子給萌化了……
桃桃也抿著嘴兒笑,和老師、師兄師姐們聊起天來。
師兄師姐們齊聚一堂,因為今年過年桃桃和石玉溪不回去,會一直呆到明年的暑假才回;所以大家正在商量的是,開春以後他們要從京都帶些什麼來給桃桃和石玉溪。
桃桃倒是不客氣的提要求,“師兄師姐們幫我帶些小人書和連環畫來吧,我也是沒想到孩子長得這麼快……我得讓他養成看書的習慣。再就是,從京都帶些糖果來吧,小孩子還是愛吃那些的。”
眾人連連點頭。
桃桃是同門中年紀最小、也是唯一一個有孩子的,而且孩子還這麼聰明乖巧懂事,儼然成為了團寵。
傅教授,“我在京都的家裡存了不少書,應該有適合孩子們看的。回頭我去找找,依雅也到了上學的年紀,到時候把適合依雅和飛白的書都找出來……明年我給你帶過來!”
桃桃謝過老師。
鄧高雲想了想,對桃桃說道:“過年我要回老家,我表哥手巧,會做諸葛鎖和七巧板,明年開春的時候我帶幾副過來給小飛白!”
桃桃大喜,由衷地謝過鄧師兄。
石玉溪,“我過年閒著沒事兒乾,你們誰給我捎點兒毛線來,我給小飛白織毛衣吧!”
桃桃沒同意,“師姐,織毛衣這活計費力還不討好。小孩子的衣裳鞋襪我會替他張羅,你呀有空還是鑽研一下課題或者論文,爭取早點兒畢業。”
石玉溪有些訕訕的,垂下了頭。
桃桃歎氣。
陳一程問桃桃,“小師妹,我老家在南都,明天開春的時候我捎點兒乾海味過來給你吧,這裡是荒漠,偶爾吃點兒乾海味也等於是換換口味。”
桃桃連忙說道:“乾海味可貴了,陳師兄你可彆亂來!”
陳一程笑了,“放心,我就是帶點兒乾海帶、乾紫菜、小蝦乾過來。都是老家人自己做的,不費什麼錢。”
桃桃,“那也不成,除非你收下我給你的錢,你收了錢、我才要的哦!”
陳一程撓了撓後腦勺,“那……成吧!”
齊歡問道:“小師妹,那我要給你帶點兒調味品啥的嗎?我看你廚房裡隻有鹽和醬油這兩樣。”
陳一程也說道:“是啊,小師妹你這麼會做飯,”
桃桃想了想,搖頭,“那些都不好帶,份量不多還死沉死沉的。趁著大雪封山之前,我去一趟縣城,缺什麼我一塊兒買回來就是了,犯不著大老遠地從京都帶過來。”
然後她又問石玉溪,“師姐,你要去城裡嗎?”
石玉溪猶豫半晌,搖搖頭,“算了我不去了,我也……沒啥好買的。”
她麵色灰敗,顯然是心情鬱悶至極。想了想,又對桃桃說道:“桃桃,你去縣城的時候,麻煩你上郵電局去看看,如果有我的信就幫我帶回來。”
桃桃點頭。
——眾人都知道一點兒石玉溪的事兒。
左天華下鄉插隊以後,可能是不適應還是怎麼的,瘋狂地給石玉溪寫信、寄掛號信,電報也是一個月兩三封。
內容隻有一個:讓石玉溪趕緊向傅教授求救,一定要想辦法請動傅教授幫他走關係,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回到京都來。
齊歡私下還和桃桃吐槽過,說左天華一個月花在寫信上的錢,恐怕不少。早知這樣,當初為啥不好好珍惜……
而在剛開始的時候,石玉溪被左天華給逼得沒辦法,也覥著臉、拿著左天華的信去找傅教授,轉達了左天華的話。
傅教授便打開天窗對石玉溪說,“你是個明白人,我給過他多少次機會,想來你也是看在眼裡的。到如今他都已經下鄉插隊去了……這是國家的安排,我有什麼能力把他調回來?他是有天大的能力嗎?還是在某一領域裡非他不可?”
“玉溪,你彆想著他了,你得為你自己想一想。你年紀也不小了,你也隻比左天華晚一年,明年就是你的最後一年,要是你也通不過答辯……玉溪呀,那你可就真的……太傷我的心了。我不希望我是一個帶不動學生的老師,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從那時起,石玉溪就再也沒向傅教授提過左天華的事。
現在想來,大約石玉溪最最最煩惱的事,一是左天華的瘋狂來信,再就是她的畢設論文了。
這會兒聽到桃桃說,想去靈溪縣城采買年貨,傅教授便說道:“到時候有專車來接我們,你不如跟我們一塊兒走,不用轉車。”
桃桃點頭,“我托人給宋秩捎個話去,到了那一天,車子拐個彎上一趟衛星城,也帶上他吧!”
“沒問題。”傅教授說道。
一眾人吃過晚飯,周春妮風風火火地跑來找桃桃。
——是為了桃桃想在大雪封山的時候,在溫棚裡開設文化課的事兒。
周春妮把桃桃拉到了一旁,嘮嘮叨叨了起來:
蔣宏誌也確實提出了他的意見。但因為他和桃桃男女有彆,所以就讓周春妮過來代為轉達。
蔣宏誌的意見是:桃桃絕對不能免費給大家上課,雖然她是好意,但免費的東西,將來一定會引起爭議。
他提出了初步設想:每家每天隻能輪流去一個人,還不能空手去,必須每人帶一根柴火,或是帶一個土豆。上完課以後要考試,還必須有淘汰製,誰成績太差了就得罰上幾天不能去,改由家庭裡的另外一個人出門參與。
總之,一定要從多方麵考慮:
首先是不能免費,一免費,老百姓就不珍惜了。久而久之的,他們還會把這當成一種理所當然。反之,讓他們付出每天一根柴火、一個土豆的代價,正好是他們負擔得起的成本。
其次就是,不能全員齊上,否則就沒有優越感。
最後,一定要有獎懲製度,這其實是一種賭徒心理,在大雪封山、無事可做的無聊日子裡,要是不正確引導生產隊員,按照以往的經驗,他們十之八|九會聚在一起打撲克牌賭錢……
等到開春的時候欠一屁股債,到時候又是打崽罵婆娘,一地雞毛。
聽了周春妮的轉述,桃桃很驚訝。
——真看不出來,蔣宏誌認真起來,想法還是非常周到、老練的。以前在如意村的時候怎麼沒看出來呢?
轉念一想,桃桃又釋然了。
——蔣宏誌的成長,應該是建立在被她大哥白冬生打敗的基礎上,他才痛定思痛,決定不再靠小聰明立足,而是依葫蘆畫瓢的向冬生大哥學習,認認真真、踏踏實實的乾實事兒吧!
桃桃還挺高興的,就對周春妮說道:“蔣大哥可真行呀!這些事兒我都沒有考慮到……那一切都交給蔣大哥和你來安排了。不過,你們也算是提醒我了!今年我還有一個同門師姐也留在這兒,她也可以給大夥兒上課,但她是要收教資的,具體收多少,你們說了算……”
“當然了,過幾天等我有空了,我和我師姐把冬課的內容寫下來給你們,保證適合所有的男女老少,學習、玩遊戲……文武比拚,唱歌、繪畫、體育樣樣都有!肯定讓你們過個很有意義的冬天!”
周春妮高興得直點頭。
她倒不是完全為即將到來的、應該是與眾不同的冬天而感到高興。
最最最讓她感到高興的,是桃桃的到來,改善了她和丈夫蔣宏誌的關係。
周春妮很清楚,蔣宏誌從來都看不上她。他嫌她是個農村婦女,連字也認不全……他和她的溝通,隻能停留在吃喝拉撒這些很基本的話題上。
有時候他心情好、和她多說幾句話時……
周春妮就聽不明白了。
她聽不懂,隻能唯唯諾諾,他便也失去了興致。
她也曾經下過狠心,厚著臉皮讓他教她認字。可她並不是一個聰明人,記性不好、悟性也差,他耐著性子教了幾回,她怎麼也跟不上、學不會……
他一煩,又沒了興致。
兩人相處的時間越長,說的話……越來越少。
直到桃桃來了。
蔣宏誌認定,桃桃的項目就是他人生中的新跳板。但出於這個時代謹慎的作風,他也不好跟桃桃太過於接近,再加上周春妮和桃桃是同村姐妹,關係更親密……
蔣宏誌就讓周春妮傳話。
又因為害怕周春妮說漏了,或是說話的語氣、態度會激怒桃桃,蔣宏誌會再三交代周春妮,而且還讓她複述一遍給他聽……
當然在一開始的時候,蔣宏誌還是很嫌棄她的。
慢慢的,次數一多,周春妮跟上了蔣宏誌和桃桃的思路,終於開了竅,蔣宏誌在教導周春妮的時候不再像剛開始的那樣,教她十句、她忘八句……
他對她的態度也慢慢的好轉了些。
現在,當桃桃和蔣宏誌在透過周春妮討論問題的時候,周春妮甚至還會把她的想法也告訴蔣宏誌,有時候蔣宏誌還會跟她也商量幾句。
夫妻倆話說多了,溝通也多了,趁蔣宏誌心情好的時候,周春妮也會大著膽子和他聊聊天,說說家務事,也說說生產隊裡的事兒……
夫妻感情竟然好了許多。
甚至今天吃完晚飯後,蔣宏誌還對她說:“……這些碗放著我來洗,你趕緊去跟桃桃說,說完了就趕緊回來!等等,要記著如今你還懷著身子,路上要小心。”
周春妮高興得連走路都像在飄!
曾幾何時,他居然也開始關心起她來!周春妮到現在還記得,她懷第一胎的時候,是剛到這兒的時候。那會兒他剛來報到,成為靈溪綠洲生產一隊的普通隊員。
原任生產大隊長分給蔣宏誌一間四麵漏風的破屋子,蔣宏誌不乾,要去跟人理論……她想著初來乍到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勸他算了。還拿當初宋秩剛到如意村插隊時,蔣宏誌也是一樣針對宋秩的事來打比方。
結果就忤了蔣宏誌的逆鱗。
後繼就是,蔣宏誌沒去找人理論,但因為有了這個不好的開頭,導致蔣宏誌在一年多的時間裡一直被人欺負、針對,他也和周春妮冷戰了快一年。
直到她分娩時,他也不願意和她說話。也因為這樣,他根本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生孩子。周春妮生紅紅的那一天,還是住隔壁的大嬸覺察到不對勁,才痛罵了蔣宏誌一頓,又喊了其他的女人來,照顧著周春妮生下了孩子。
大約是對周春妮心懷愧疚吧,也是出於對第一個孩子的疼愛,蔣宏誌開始在其他婦女的教導下,笨拙、但也周到細致地侍候周春妮坐月子。
那是周春妮在婚內能夠感受到的為數不多的一些甜蜜日子。
可好景不長……
也因為她的不學無術,沒文化沒素質,始終和蔣宏誌沒有共同語言。
漸漸的,蔣宏誌也不太願意跟她說話了,兩人的感情也就慢慢冷了下來。
這會兒周春妮和桃桃說完了話,就哼著小曲兒往家趕。
她心想:將來桃桃開設了冬課以後,她可得好好學一學,爭取做個有知識有文化的人,爭取早點兒成為能和蔣宏誌有共同語言的人……
轉眼間,就到了傅教授她們要回去的日子。
桃桃一家要坐老師的順風車去縣城買年貨,石玉溪本來不想去縣城,但師生幾個為了讓她高興點,硬拉著她去。
於是,桃桃交代了蔣宏誌和周春妮一聲,讓他倆幫著打理溫棚、再幫著管幾天小狗……
到了這一天,師生幾個就坐上了縣政府派來接她們的一輛運輸車的車鬥,先是拐著彎兒的去了衛星城,接上了宋秩,然後司機師傅把運輸車開成了新一代戰鬥飛機的架勢,朝著縣城疾馳而去。
可能是因為風向的原因,運輸車的車鬥又垂著厚厚的幔布,倒是不冷,就是顛簸得太厲害了。
大夥兒為了取暖,全都擠成一排,緊緊地捱在一塊兒,老師他們的大包小包的行李被大家當成靠墊、坐墊……
宋秩靠坐在……不知道是誰的行李上,桃桃依偎在他懷裡,小飛白睡在他身上,一家三口被擠得暖暖和和的,也因為搖晃與顛簸而暈暈沉沉的。
大約擠了三四個小時,終於抵達了縣城。
所有人下車的時候,都覺得自己的身子骨快要散架了。
隻有小飛白,一路上睡得舒舒服服的,這會兒臉蛋通紅,精神旺盛,直嚷著要吃肉包子。
桃桃暈車,去旁邊嘔吐去了。
宋秩很著急,就拿了水壺交給陳一程,請他幫忙跑腿,去火車站大廳裡打點兒熱水來給桃桃漱口。
鄧高雲讓老師等在這兒,他拿著介紹信去火車站窗口取票,石玉溪則去了火車站隔壁的郵電局去取信。
傅教授過去陪伴桃桃,齊歡則留在原地看行李。
沒一會兒,石玉溪驚慌失措地跑了過來,衝著傅教授說道:“老師!老師不得了不得了……”
“什麼事?”傅教授皺眉問道。
石玉溪手裡拿著厚厚一迭平信,一看信封上的字跡,就知道是左天華寫給她的。
不過,石玉溪手裡還拿著一封電報。
她將電報遞給老師,說道:“……老師,這是從京都發來的電報,給您的,剛到。”
傅教授一聽,也急了。
——京都那邊是知道她的歸期的,在這個節骨眼上還發電報給她,肯定是有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兒!
她三下兩下拆開信封,隻看了一眼裡麵的電報內容,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沒一會兒,陳一程用水壺裝了熱水來,遞給了宋秩。宋秩試了下熱水的溫度,太燙。於是就用另一個水壺裡的冷水兌了一下,變成了溫水,才讓桃桃漱口,又讓她喝了幾口水……
桃桃平複下來以後,也湊過來看了一眼電報上的內容。
電報上隻有短短八個字,“科室起火,日誌被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0-25 14:06:26~2021-10-26 15:38: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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