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南生更是惱怒,瞪了程竹君一眼,“想離婚?門都沒有!”
工作人員不樂意了,“哎這位男同誌,你這就不對了。你倆是過來辦離婚的?是不是因為你對媳婦兒這麼凶,你媳婦兒才想跟你離的?”
白南生又急又怒,吼程竹君,“反正我不同意離婚,你……你想離?那不如等著當寡婦!”
說著,他一把抓住了程竹君的手腕,帶著她往外頭跑。
那工作人員急了,連忙衝上去,“喂!那位男同誌!就算你是她的丈夫你也不能這樣勉強她……”
白南生人高腳長,帶著程竹君拚命往外跑,而那個工作人員肥肥胖胖,哪裡追得上!
程竹君被白南生拽得人都飛了起來,腳不沾地!
她急忙對那個工作人員說道:“同誌!同誌我們不離婚、不離婚……我、我很喜歡他的,這是一場誤會……”
那工作人員愣住,站定,嘀咕道:“不想離婚來民政局乾啥?”遂氣惱地轉身走了。
白南生直接把程竹君拉進了等候在路邊的一輛出租車,然後急忙向司機師傅說道:“師傅,我們趕九點正的火車,請您快點兒啊!”
司機,“你們生穩了!”
然後硬是生生地將捷達開出了波音的速度。
白南生買的火車票是九點開車,但起始站提前半小時進站……所以他昨天才跟程竹君說,讓她八點半趕到。
出租車司機在八點四十五分的時候,將兩人送到了火車站。
然後白南生又拉著程竹君一路狂奔著去檢票、過關卡……幾乎是兩人剛衝上火車,車門就關閉了。兩分鐘以後,火車鳴笛啟動。
兩人背靠著車廂,猛喘粗氣。
白南生一直捉著程竹君的手腕,沒撒手。
他帶著她一路找到了他和她的鋪位那兒——他買的是兩個下鋪。
這會兒,其中一個下鋪已經坐著一個白發老太太了。這老太太衣衫整潔,但隻有一條腿,一旁還放著個拐杖。
她看到南生與竹君攜手而來,立刻說道:“年輕人,我和我兒子沒買著車票,這會兒我兒子去找列車長補票去了……我能在你們這兒坐一坐嗎?等我兒子買了票、過來接我,我再走……”
程竹君趕緊說道:“婆婆你坐吧,沒事的。”
白發老太太朝關白程二人說了一迭聲的謝謝。
這時,坐在臥鋪對麵的一個尖嘴猴腮的老太太拉著個七八歲胖墩墩的熊孩子過來了,“哎年輕人,你們好事做到底,跟我們換換票,好不好啊?我們買的是上鋪,哎喲我年紀大了,我孫子又小……哪裡爬得上去喲!”
可她隻顧著和程竹君說話,沒有注意她的熊孫子已經爬穿著鞋順著樓梯上了頂層床鋪去……
程竹君指了指上頭,“你孫子很會爬啊,爬得很好啊!”
尖嘴猴腮老太太順勢一看,怒了,“狗剩你快給我下來!”
“我不!”熊孩子大吼,“除非你給我十塊錢!”
“我沒錢!你那個死鬼媽又不拿錢回來,我哪裡有錢!”
“那我就不下來!”
“你這孩子啊,好好好我給你……快下來!”
熊孩子一聽,高興了,想從頂層下來,卻一腳踩翻了坐在中鋪正在收拾行李的年輕女孩子的手機……
那手機“啪”的一聲掉下來。
女孩驚呼,“我的手機!”
幸好白南生反應快,給撈住了,遞上去。
“大哥,謝謝你!”女孩驚魂未定,先是接過手機,向白南生道謝,然後又瞪了熊孩子一眼,怒道:“你差點兒把我的手機給摔壞了,快道歉!”
熊孩子朝著中鋪女孩兒做鬼臉,看到女孩床鋪上有個裝零食的塑料袋,就一把抓過那個塑料袋,再往過道一倒……
塑料袋裡裝著零食就劈裡啪啦地灑落一地!
女孩被氣壞,和熊孩子吵了起來。
尖嘴猴腮老太太壓根兒不理會她的寶貝孫子正和人吵架,隻是一昧扯著嗓子衝著程竹君大吼,“……哎呀我們老的老、小的小,你們年輕人就應該要尊老愛幼嘛!再說了,我們是有車票的,可比那些沒有票還想空手套白狼的人可強多了!”
說著,尖嘴猴腮老太太還陰陽怪氣地瞪了白發獨腿老太太一眼。
程竹君還沒來及得開口說話呢,白南生就拒絕了,“不換!”
“哎這才對嘛……”
尖嘴猴腮老太太一臉的喜色,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疑惑地問道:“啥?”
“不換!”白南生吼道。
他的聲音如炸雷一般,把尖嘴猴腮老太太給嚇了一跳。
“哎你們這些小年輕……”
白南生大聲說道:“我媳婦兒懷孕了!她不能爬上鋪!”
尖嘴猴腮老太太又愣住。
程竹君的一張俏臉瞬間漲得通紅!
既然程竹君是個“孕婦”,尖嘴猴腮老太太就是臉皮再厚,也不好再強求換他倆的鋪位。又正好看到她的寶貝孫子和中鋪女孩兒鬨得不可開交……一肚子的氣沒處撒,和中鋪女孩兒吵架去了!
結果中鋪女孩兒的媽媽上完廁所回來,發現女兒被欺負了,立刻跳了腳,和尖嘴猴腮老太太打了起來!最後鬨了許久,直到列車員過來,給這兩家人換了車廂,現場才安靜下來。
程竹君和白南生緊捱著坐在下鋪床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倆都有很多話想說。
可這裡畢竟是公共場合,那些話,不好開口。
最後兩人看著對方,齊齊紅了臉。
沒一會兒,白發獨腿老太太的兒子匆匆過來了,“媽……”
白南生一看這人,愣住,“小方?”
那個名叫小方的年輕人也愣住,“白營長?”
這下子,程竹君和白發獨腿老太太也愣住了。
搞了半天,大家還是熟人啊?!
當下,小方就告訴白南生,他這是請假回老家,護送他的老母親去滬城的兄嫂家住。但臨時也沒買到火車票,母子倆就買了站票上車。這會兒小方買到了一張上鋪的臥鋪和一張坐票……
小方正發愁不知怎麼讓獨腿老母親爬到上鋪去呢,白南生說道:“這有什麼,我跟你換張票唄!”
小方再三謝過白南生。
為表感謝,小方跑去餐車買了四份快餐過來,四個人就麵對麵一邊吃午飯一邊聊天。
小方知道程竹君就是白南生的妻子,又從母親嘴裡得知程竹君“懷孕”了,很是高興,對程竹君說道:
“嫂子,你是不知道哇,我們營長這幾年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以前我們都叫他白閻羅,他根本不會笑,一天到晚的……凶得很呐!但自從他和你結婚以後,他就會笑了,心情也好,我們的日子也好過多了……”
程竹君看了看白南生。
白南生瞪了小方一眼。
程竹君羞紅了臉。
方老太太就笑眯眯地打圓場。她告訴程竹君,這次她去大兒家,就是因為多年不孕的大兒媳懷上孩子了,她得過去坐陣指揮,穩定大局。而且她一共生養了三兒一女,兒媳和姑娘懷孕生子,都是她照顧的,所以她有很多很多的育兒經……
方老太太毫不吝嗇地將自己的育兒經告訴程竹君,還讓小方拿出紙筆來,她口述、讓程竹君記錄。
程竹君狠狠地瞪了白南生一眼,隻得紅著臉,咬牙記錄了下來。
小方和方老太太需要在半路下車,再轉車去滬城。
臨行前,不知情的方老太太反複交代白南生,讓他一定好好照顧程竹君,這坐胎不滿三個月就讓孕婦出遠門,可太不妥當了!但也已經出來了,就好好照顧她,凡事小心一點兒吧!老太太心善良又熱情,囑咐了白南生很多注意事項,這才和小兒子一塊兒下了車。
方家母子一走,氣得程竹君攥緊了拳頭,狠狠地捶白南生,“我讓你胡說!讓你胡說……”
可她捶了好幾下白南生的胸膛,每一下都覺得好像是在砸鋼板似的,偏偏白南生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倒是她的手,生疼生疼的。
白南生安慰程竹君,“沒事兒,小方不是嘴碎的人……”
一句話還沒說完,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一看來電顯示,是政委打來的?
電話一接通,政委的大嗓門立刻響了起來,“喂,南生啊?聽說你帶著你媳婦兒來了?你媳婦兒還懷孕了?那你倆啥時候到?我派車去接你……哎呀這孕婦可不能太辛苦!我得給你安排一輛舒服點的車子……”
程竹君怒視著白南生。
白南生訕訕的。
就這樣,程竹君和白南生一直都沒有機會私下說話。
直到他們下了火車……
政委不放心,親自押車過來接程竹君。
看到南生媳婦兒這麼年輕漂亮又溫柔,政委高興壞了!在去連隊的時候,他一個勁兒的吩咐開車的大兵慢一點兒、穩一點兒……
嚇得大兵用二十碼的速度,像烏龜爬似的,花了近三小時,才趕到了白南生的部隊。
接下來,白南生的戰友們早就已經聞訊趕來,守在操場那兒齊齊抻長了脖子盼著、望著……
程竹君又被當成珍稀寶貝,被人參觀了一回。
她平時也沒那麼害羞。
可她一個黃花大閨女被一大群中青年壯漢給當成孕婦……
這種感覺就很尷尬、很難堪,偏偏又沒辦法解釋。
就很氣。
程竹君幽怨地瞪視著白南生。
於是一群大老爺們兒還自以為是、很善解人意地說道:
“行了行了,南生媳婦兒都不好意思了,你們彆鬨,趕緊讓南生媳婦兒回屋裡休息休息!”
“對啊,南生嫂子是孕婦,這一路可辛苦了!”
“我去跟廚房說一聲,讓燉個雞湯給南生嫂子吧!”
“孕婦是不是都愛吃話梅?呆會兒我去買點話梅送給嫂子吧……”
程竹君低垂著頭,跟著白南生去了他的房子。
他在軍區家屬大院有一套二居室的房子。其實以他的級彆,可以分到更大麵積的房子。但他以前沒有結婚的打算,也就不想挪窩了。
程竹君打量著這屋子,雖然不大,但被收拾得很整齊。就是太簡陋了些,隻有必要的生活用品,一切裝飾皆沒有。
白南生正在跟程竹君介紹這屋子的衛生間、廚房什麼的……
冷不丁地聽到她說:“你怎麼想到要我跟著你來的?”
南生愣住。
他轉過頭看著程竹君美麗的眼,有些不好意思,就轉移了視線,問道:“那你先告訴我,在民政局的時候,你、你跟工作人員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程竹君呆住,俏臉瞬間漲得通紅!
“我、我……”
可她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承認那就是她內心真實的想法,隻好說道:“我是為了……不惹麻煩,才那麼說的。”
南生揉了揉自己的臉,儘可能讓自己冷靜下來……
然後他大著膽子說道:“我、我是想……和你試試,才、才……”說到這兒,他又啞炮了。
讓他怎麼說?
說他在和她結婚後的這幾年裡,對於家庭和伴侶又有了新的想法和認知?
——因為她常常給他打電話,說起二老的事,他和家裡人的關係更緊密了。聯係得越來越多,他就越期待她的電話。
但看起來,她好像也一直小心翼翼的,從不敢越雷池一步。她給他打電話,說的內容隻跟他的家人有關,從不說半點她自己的事。
他是真的……
很想問問她的近況。
所以當兄嫂提出,說君君留在老家太難過了,建議他帶她去部隊住上幾天散散心的時候,南生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連他也說不清,當時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正當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氣氛曖昧到了極點的時候,突然有人叩叩叩的敲門——
“白營長你開開門,我來給嫂子送話梅!”
白南生跑過去開了門。
對方遞了三四包話梅過來,“來,這些都給嫂子!看她喜歡吃哪種……以前我媳婦兒懷孕的時候,就愛吃那種特彆特彆酸,一點甜味兒都沒有的話梅……”
“謝了老弟!”白南生接了話梅,把人打發走,關上了門。
他回過頭,看到了程竹君幽怨的眼神。
“現在他們都誤會了,那我怎麼辦?要不然……我明天還是回老家去吧!”程竹君說道。
白南生的第一反應就堵到了門口,而且雙手還大大張開,一副“我不許你走”的意思。
“你彆想走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程竹君有些著急,問道:“……然後呢?你準備跟他們解釋,我懷的是哪吒嗎?得懷三年才能生出來的那種?”
白南生盯著她,麵紅耳赤地說道:“要什麼三年啊!十個月就能生了!”
“啊?”程竹君愣住。
白南生很不自在,都不敢直視她,吼道:“我們現在……就要個孩子,豈不是、豈不是十個月以後就生出來了?”
程竹君目瞪口呆。
白南生很害怕被拒絕。
畢竟在過去的三年婚姻裡,程竹君表現得過於獨立。
所以白南生心虛地把頭扭到一旁,“反正……反正我不同意離婚,你就走不了!”
程竹君怔怔地看著白南生,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她突然明白了,不得由輕笑,“白南生,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你不要胡說!”白南生被拆穿心事,臉紅得不像話,卻偏偏不願承認,“……老子才沒有!”
程竹君決定以退為進,“你不愛我?那你放我走……我們去民政局離婚。”
白南生頓時像隻被踩中尾巴的貓,嗷了一聲,“你做夢!”
程竹君定定地看著白南生,輕聲問道:“……那你到底想怎樣?”
白南生憋了半天,最終把心一橫,閉上眼睛勇敢地說道:“我、我想和你生孩子!我、我還想和你好……就像爸媽那樣,一直到很老很老了,感情也還是那麼好。”
“可我這人蠢得很,分不清什麼是真心實意,也搞不清什麼是虛情假意……要是你願意和我好,我倆就好好過日子。要是你不願意……”
程竹君踮起了腳尖,輕輕地吻向了他的唇,成功地堵住了他的話。
白南生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程竹君垂下了頭,雙手背在身後,笑了,“我現在相信……你是真的很蠢了。”
白南生:……
“要不然,為什麼全家人都知道我喜歡你已經二十多年了,就你不知道呢?”程竹君含淚笑道,“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在裝傻啊!”
白南生:!!!
良久,他才喃喃說道:“我……好像也有點知道的。但我覺得,那怎麼可能啊,我又魯莽又沒用……怎麼可能有人喜歡我呢?後來,你跟桃桃的關係那麼好,我以為你是看在桃桃的份上,才……”
“傻瓜!”
程竹君哭道,“從一開始,你就拯救我於水火之中的英雄啊!你知不道,那年你上戰場,差點出事的時候,嚇得我……我、我恨不得替你去死……”
聽了這話,白南生猛然抱住她。
“這話以後說不得。”他心驚肉跳地說道。
程竹君哭著說道:“南生,我們……以後一直好下去,好不好?到我們很老很老的時候,我們也像爸媽那麼恩愛,好不好?”
“好。”白南生說道。
良久,他又輕輕地說道:“君君,謝謝你喜歡我……讓我知道,我也是一個……有人喜歡的人。”
程竹君嗚咽著抱緊了白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