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源當然知道內情。
一個多月前,美麗端莊的芭蕾舞演員梁以璿小姐用一句“閉嘴”讓他們老板黑了三天臉。
那三天,從不許雜物進錄音室的邊敘破天荒地隨身帶了手機,大概打算瞧瞧梁以璿什麼時候來“低頭”。
可大洋彼岸動靜全無。
三天後,邊敘手機一丟,整整一個月再沒拿起來看過。
倒是陸源跟供祖宗似的,天天用心良苦地給那手機續著電。
知道邊敘號碼的人都習慣他的“孤兒”做派,有要緊事自然會聯係陸源,倒不耽誤正事。
可陸源並沒有再接到梁以璿的電話。
他想,這大概是世界上最沉得住氣的戀愛吧。
都當對方死了一樣。
而且是頭七也不燒紙的那種。
陸源從感慨中回過神,拉走了郭皓:“心情不好,彆問了,問就是投了血虧。”
午後,飛機落地南淮市西郊機場,司機準時接上邊敘。
陸源在副駕駛問後座:“咱去哪啊老板?蘭臣天府還是舞蹈中心?”
邊敘闔著眼沒答。
“我覺著舞蹈中心合適。”作為生活助理,也要打點老板的感情生活,陸源決定為這場持續一個多月的冷戰當個和事老。
“您看這會兒三點半,從西郊到那兒大概一個鐘頭,我查了南芭今晚的演出信息,沒梁小姐的名兒,那梁小姐就是五點下班,您中間路過花店買束花,瞧,時間掐得正正好!”
邊敘這下倒睜了眼,涼涼吐出幾個字:“買花乾什麼。”
也不知是這問題太淺顯還是太深奧,陸源噎了半天:“老板,雖然我沒談過戀愛,可男人給女人買花不是基本操作嗎……”
邊敘比了個暫停的手勢:“說回上一句。”
“雖然我沒過戀愛?這句怎麼了?”
“不明白?”邊敘揚了揚眉,“不明白再念一遍。”
“雖然我沒談過戀愛……”
陸源又慢吞吞咀嚼了一遍,品明白了。
這是在說——那是誰給你的勇氣教我做事?
“……”陸源回過頭抻直安全帶,“行吧,那您說去哪。”
邊敘默了默,關了手機的飛行模式,拉了一遍過去一個月的未接來電列表。
沒有梁以璿。
梁以璿的上一通來電已經得追溯到八月底,她結束歐洲巡演的那天。
那時候他在錄音室沒接電話,她轉頭聯係了陸源上島。
邊敘瞟過那行紅色日期,忽然看出什麼不對。
那晚梁以璿說自己在生理期。當時沒注意日子,現在一算,她生理期分明不在月底,在月中。
這謊扯的,鬨哪門子彆扭?
邊敘提起興致,指關節叩了叩扶手箱:“梁以璿上島那天,有沒有說她為什麼來?”
陸源真不理解藝術家的反射弧,八月底的事到十月初才想起來追究。
“我猜她是為了您和貝小姐的緋聞,但她說,她來之前不知道這事兒。”
邊敘皺起眉頭。
梁以璿那晚說是為什麼來著?
哦,說過來跟狗道彆。
陸源也後知後覺想到了不對勁:“等會兒,我怎麼突然覺著這話有點欲蓋彌彰那意思?該不會她就是特意為新聞來的,誰知道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您二話不讓她說,自顧自進了錄音室……”
“要是這樣,那您可真當得起一句閉嘴啊!”
邊敘眼風冷冷掃過來。
“我意思是,”陸源嗬嗬一笑,“女孩兒家嘛,這是太在乎您,吃醋了才跟您較勁兒,越喜歡您就越口不擇言……您放心,隻要您這會兒去說兩句好聽話,這事兒保管就翻篇兒了!”
沉默片刻,邊敘歎出一口氣,朝司機打個手勢:“舞蹈中心。”
雖然邊敘看上去還是不情不願,好歹在舞蹈中心附近的花店讓司機停了車。
陸源下車代勞,問他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買束百合。
邊敘思忖了會兒,說不了,換玫瑰吧,適合刺多的姑娘。
在花店費了一刻鐘,抵達舞蹈中心正好六點差五分。
邊敘背靠座椅,閉著眼抬抬下巴,讓陸源進去接人。
車廂的安靜模糊了時間的流逝,等邊敘察覺過去了太久,一看腕表,已經六點一刻。
他有限的耐心耗儘,拿起手機準備打電話。
正巧一聲震動,進來一封郵件。
還是郭家那小孫子,執著地拿那無聊的過家家綜藝,托他問問專業意見。
邊敘隨手拉了拉附件裡的pdf,見是正經招商資料,正打算把郵件轉發給邊臣,眼前忽然有張熟悉的麵孔晃了過去。
他指尖一頓,緩緩眨了眨眼,將拉到底的滾動條一點點往上劃。
完整的宣傳照慢慢露了出來。
照片裡的人化了清淡的裸妝,穿一條剪裁修身的中袖及膝白色雪紡裙,紮蓬鬆高丸子頭,露出光潔飽滿的前額,那雙含水的漆黑眼瞳尾梢彎成月牙形狀,正朝鏡頭燦爛地笑。
女嘉賓陣容打眼。
顏值是對素人界的降維打擊。
看這氣質,還是個跳芭蕾的。
“……”
和照片中的梁以璿對視了整整半分鐘,邊敘平靜地關掉資料,戴起眼鏡,然後再次打開附件,拉到相同的位置。
梁以璿還在那裡。
邊敘點了點頭,返回郵件正文,重新審視起那句宣傳語——重金打造邊錄邊播實時嗑cp模式,史上最刺激的公開同居戀愛就在這裡!
“?”
後車窗忽然被急急敲響。
司機降下車窗,涼風洶湧灌入,後座那束白玫瑰被吹打得可憐巴巴。
陸源站在窗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老板,梁小姐不在舞蹈中心,南芭的人說她去……”他聲音越說越低,“去參加戀愛綜藝了……”
風聲在死寂中靜默了幾秒。
邊敘閉起眼,食指輕輕摁上耳根:“再說一遍。”
陸源抖了抖嘴皮子,恨恨一跺腳,提高了聲:“我說——梁小姐去參加戀愛綜藝了!您好像……好像被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