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放心做,增肌也吃這個。”沈霽打量著她,“看來剛才沒認錯你。”
梁以璿骨架子本來就小,身材已經比一般女孩纖瘦得多,卻還特意吃減脂餐。沈霽應該是跟林笑生一樣,通過這層邏輯更確定了她的職業。
不過梁以璿不太懂“沒認錯你”這個說法。
她突然記起自己剛進門的時候,沈霽的確看著她出了片刻神。
“你認識我?”梁以璿愣了愣。
林笑生也好奇地扭過頭來。
“能說嗎?不能就剪了吧。”沈霽掃了眼周圍,看著梁以璿笑起來,“我看過你的演出。”
東岸廣場六十六樓,臨江露天餐廳酒吧。
夜色正濃,空闊的露台燭影搖晃,坐在玻璃圍欄邊往下望,星星點點的漁火鋪了滿江的粼粼波光,金色的燈帶串連起無數拔地而起的高樓,川流不息儘收眼底。
邊敘淡淡看了一會兒,收回視線,從煙盒裡敲出了第三根煙。
對麵皮椅上的男人百思不解地看著他:“稀了奇了,剛前台說你來了我還不信,你不是看不上我這餐廳的酒菜嗎?”
邊敘指尖點燃的煙在煙灰缸沿輕輕一敲,表示所以他隻是在抽煙。
“……”周子瑞不自討沒趣了,笑著討起邊敘的沒趣,“這以往一到南淮就往溫柔鄉裡栽的人,怎麼這會兒**一刻閒上了呢?”
“總揀著一種抽,”邊敘掐了掐手裡那截煙,“不膩?”
“那得分煙不是?好煙就抽不膩。”周子瑞笑眯眯配合他打啞謎。
邊敘摁滅煙頭,點了點頭:“你覺得好你去。”
“這我哪敢啊?”周子瑞眼皮一跳,啞謎打不下去了,“不是,我就隨口一說,你跟梁妹妹真掰了?”
“早一個月前的事了,你活在遠古?”
“你又沒說,我哪知道?”周子瑞瞪著眼回憶,“一個月前掰的……不會是狗仔給鬨的吧?梁妹妹脾氣不挺好嗎,哄兩聲就過去了唄。”
邊敘撣撣襯衣門襟:“我很閒?”
“是啊,”周子瑞攤手,“此時此刻顯而易見。”
“這就不閒了。”邊敘掃他一眼,椅子往後一撤,“賬結你了。”
“啊?”周子瑞跟著站起來,奇怪這裡有什麼能入邊敘的眼,“你在我這兒消費什麼了?”
邊敘往天一指:“空氣。”
“……”
藝術家真都有病。
十點過半,邊敘一個人回了蘭臣天府。
太久沒來,房子裡人氣全無,水晶吊燈一亮,滿屋清寂無所遁形。
邊敘在玄關沉默地站了一會兒才往裡走,半道想起什麼,又回頭望向玄關台。
備份門禁卡果然安安靜靜躺在那裡,不知已經閒置了多久。
他輕飄飄收回視線,走到客廳,餘光瞥見茶幾上那摞禮品袋,挑了挑眉,上前拆開最邊上那個禮盒。
裡麵裝了條簇新的女式項鏈。
鑽石打磨而成的花瓣掛墜下白金鏈環流蘇垂落,在燈下光彩奪目。
邊敘皺眉想了想,記起這是當初給梁以璿的禮物。
好像是哪次閉關回來給她的。不過從沒見她戴過。
他冷嗤一聲闔上盒蓋,轉身要走又躥起一股無名火,回過頭揚手一掃。
禮品袋七零八落地摔在吸音地毯,像一拳頭砸在棉花上,連個響都聽不見。
邊敘扯鬆襯衫領襟,到酒櫃就近拿了瓶紅酒,順手打開了吧台邊那台黑膠唱片機。
酒液緩緩淌過醒酒器的壺壁,管弦樂也在寂靜的空間裡流淌開來。
提琴旋律響起的那瞬,邊敘倒酒的手勢驀地一頓。
有什麼畫麵天翻地覆地在眼前坍塌下來,他偏過頭去,看向客廳那架三角鋼琴。
上一次聽到這支舞曲的時候,他應該坐在那張琴椅上。
那是去年十二月,有天晚上梁以璿過來以後不知道跳什麼,他就讓她去唱片架找找靈感。
她左挑右揀半天,選擇了這一張——阿道夫·亞當的芭蕾舞劇《吉賽爾》選段,還小心翼翼問他可以嗎。
他說跳就是了。
她就給他跳了那個故事——
中世紀德國,有一天,美麗單純的小鎮姑娘吉賽爾在萊茵河邊遇見了喬裝成平民的伯爵阿爾貝特。不諳世事的少女和年輕英俊的伯爵一見鐘情,很快在伯爵的追求下與他共墜愛河。
然而好景不長,當吉賽爾歡欣鼓舞地向村莊眾人宣布自己甜蜜的愛情,卻得知這位滿嘴謊言的伯爵早已與一位公爵小姐訂下婚約。
吉賽爾悲痛欲絕而死。
伯爵倉皇失措,待吉賽爾下葬,捧著百合花來到她的墓前懺悔,祈求幽靈女王讓她回到人間。
無情的幽靈女王不原諒伯爵,要用死亡懲罰他對吉賽爾犯下的錯。
可化作幽靈的吉賽爾直到這一刻仍然深愛著伯爵,甘願為他擋在女王的麵前。
……
那一晚,梁以璿就在這座房子裡扮演著為愛獻身的吉賽爾。
溫順討好,滿腔赤誠,好像她對愛情也將矢誌不渝。
有什麼滴滴答答落在了地板上。
邊敘回過神低頭一看,才見酒液已經漫過醒酒器壺口,從吧台沿沾上他的襯衣,暈開一片猩紅的狼藉。
他沉出一口氣,重重擱下酒瓶,往浴室走去。
推門而入的一瞬,漂浮在空氣裡的薰衣草香似有若無拂過鼻端。
邊敘靜止在門檻邊,認出了這個味道。
梁以璿高壓訓練期間常常睡眠質量不好,有在睡前點香薰安神的習慣。
每次在她洗澡的時候進來浴室,總能聞見這個味道。
其實他一開始有點嫌膩,隻是也不至於在那種關頭不解風情。
他還是會擠進她的淋浴間,或者她的浴缸,把她撈到懷裡。
水波蕩漾間,浴室裡就換了讓人愉悅的氣息。
邊敘指節發白地握著門把,咬了咬後槽牙,一把拉開淋浴間門,拿起擴香石往垃圾簍丟。
剛一低頭,眼前晃過一片突兀的白——
衣簍底,一團白色蕾絲布料皺巴巴碎落在那裡,被剪得不成模樣。
他慢慢彎下身去,把它撿了起來。
已經拉扯到極限的神經被這布料熟悉的觸感輕輕一挑,終於嗡一聲徹底繃斷。
邊敘雙手撐在盥洗台邊緣,躬著背脊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