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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樂聲剛好落下尾音。
整個大堂安靜得落針可聞。
邊敘臉上笑意一點點淡了下去。
執行導演劉彭猶豫著上前一步又撤回來,進進退退默默跳了幾步探戈。
“就今天餐廳裡第一支舞曲,邊先生應該會吧。”梁以璿不退讓地看著邊敘。
邊敘不知是覺得挺有意思還怎麼,麵無表情跟她對視了一會兒,轉開眼一笑,起身朝樂隊走去。
在場工作人員都鬆了口氣。劉彭為自己撿回小命拍了拍胸脯。
鋼琴手恭敬地為邊敘讓出琴椅。
沈霽帶梁以璿到了舞池,右手平放在她後背,左手抬在半空。
梁以璿目光越過沈霽肩膀,瞥了眼琴椅上邊敘,把右手放進了沈霽掌心,左手輕輕搭上他肩。
提琴手拉動琴弦。邊敘眼望著舞池中央,十指摁下琴鍵。
樂曲聲中,舞池裡兩人交首相擁,對望著彼此默契地一進一退。
那隻搭在男士襯衣上手白皙得刺眼。
和諧旋律裡忽然混入一個有點紮耳降音。
提琴手和風琴手一愣,還沒來得及往邊敘那兒看,就聽鋼琴改了譜,趕緊手忙腳亂地跟上邊敘新和弦。
當然沒有人傻乎乎地覺得,自幼擁有絕對音感,對旋律過耳不忘天才音樂家剛才彈錯了音。
*
光一段餐前素材就拍得驚心動魄。一支舞結束,劉彭也不敢再耍小聰明,賠笑說辛苦,中午素材已經差不多了,讓三人吃飯隨意點。
梁以璿和邊敘本來也都沒興趣再講話,一頓飯就這樣吃得沉默又詭異。
吃到尾聲,在誰來結賬這個致命問題產生之前,餐廳經理主動破財消災,說侍應生弄臟了梁以璿裙子,這餐免單。
沈霽朝經理表達了感謝,問遠處劉彭:“劉導,下午行程?”
劉彭看看邊敘平靜中透著陰間氣息臉色,抄著手輕咳一聲:“那什麼,你們自由安排就行,節目組不乾涉……”
見其他兩人都沒開口意思,沈霽思量了會兒,跟梁以璿說:“會展中心最近有個芭蕾藝術展在開放,要不要去看看?”
梁以璿眼神從邊敘那兒淡淡掃過,對沈霽笑:“好。”
“那我把車開過來,你坐會兒再下樓。”
兩位男士都沒喝起泡酒,想來是為下個行程開車作打算。
梁以璿點了點頭,等沈霽離開,也不想跟邊敘單獨多待一秒,拎起手包,跟他一個眼神交流都沒有地徑直去了洗手間。
進了女衛,手機剛好傳來一聲震動。
蕭潔:「臥槽我在同城微博裡刷到!這是邊敘吧?他要出道了?」
梁以璿點開截圖,看到一條發表在一小時前帶圖微博——
@南淮林青霞:「[圖片]上林公館門口偷拍!布加迪威龍啊啊啊!媽呀而且人!比!車!還!帥!看到扛機器了,好像是劇組拍戲,麵孔有點生啊,誰知道是哪個新人演員嗎?」
“……”
梁以璿抿著唇回複蕭潔:「不是拍戲,是真人秀。」
蕭潔:「嘎?你怎麼知道?」
梁以璿:「因為我就在上林公館。」
蕭潔:「?」
蕭潔:「…………」
蕭潔遲遲沒再發來消息,估計是去消化信息量了。
梁以璿也站在盥洗台前思考了一下現在處境。
邊敘肯定不是節目組最開始安排男四號,是臨時更換進來。
她本來還想趁今天趕快把邊敘氣走,讓原來男四號重新進組,大不了悄悄重錄一次約會。
但如果邊敘進組消息提前傳開去,以他那種熱搜體質,這事恐怕就不好收場了。
她皺眉搜了一下蕭潔截來微博。
還好隻是個人生活博,點讚數就十幾,底下零星幾條評論也隻是在誇好帥,慫恿博主快去勾搭。
梁以璿看了眼時間,一邊匆匆往樓下走一邊給蕭潔發消息:「能不能幫我聯係下這個博主,找個合適理由麻煩她刪掉這條微博?我現在有點忙,回頭跟你細說。」
蕭潔大概也想象到她今天狀況有多修羅了,先沒多問,發了個“OK”表情。
梁以璿放心下了樓。
一到公館門口,看見一輛熟悉銀白色布加迪威龍疾馳而來,在她跟前猛地刹停。
車窗移下來。
駕駛座邊敘偏過頭,沉出一口氣,像是做出了妥協:“上車,我告訴你我訴求。”
梁以璿垂下眼,看見了副駕座椅上擺著那束白玫瑰。
玫瑰折去了刺,被花店露水澆灌得鮮嫩欲滴。
從前她總在想,誰是他歌裡羅莎貝拉,誰能做他玫瑰花。
他卻總送她百合,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打消她不切實際幻想。
現在這束遲來玫瑰,卻好像已經不是她曾經心心念念模樣。
梁以璿盯著花看了很久,壓下鼻端那一陣莫名其妙酸楚,撇開了頭。
不遠處,沈霽已經拉開副駕車門在那裡等她。
她輕輕吞咽了下,把目光轉向邊敘:“不好意思,我現在不想知道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朝沈霽走去。
黑色卡宴副駕車門砰地一聲關上。
邊敘臉色鐵青地滯了會兒,拿起副駕那束玫瑰,一把塞進路邊垃圾桶,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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