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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以璿繼續擇菜, 餘光瞟見邊敘把壇子拎上了島台,居高臨下地望著那群泥鰍,像望著一群命不久矣的螻蟻。
慢慢地, 他用執刀叉的優雅姿態捏起了一把鋒利的剪子,將剪子頭伸進壇中。
一剪子下去,伴隨著清脆的一聲“嚓”,壇子裡“嘩啦”一陣響――
泥鰍四散逃竄開去,剪子剪了個空。
邊敘挑一挑眉,往梁以璿那兒看了眼,見她沒注意這邊動靜, 若無其事地重新展開剪子, 又是快準狠地一鉗。
嚓――
又剪了個空。
接二連三的空響之後,邊敘擱下剪子揉揉脖子, 舒張起了五指。
但事實證明, 即便是能夠在一分鐘之內輕鬆彈奏完《野蜂飛舞》的手速, 也未必快得過泥鰍的身手。
十幾個回合之後, 邊敘的襯衣被黏膩的水沾得星星點點, 而整壇泥鰍毫發無傷, 甚至遊得還更生龍活虎。
梁以璿搖頭歎息:“這樣行不通的, 你試試先把泥鰍抓起來拍暈。”
邊敘偏過頭,眉梢輕輕揚了起來:“……抓?拍?”
梁以璿隻是記得以前外婆是這樣殺活魚的, 總歸八|九不離十, 四下一看,遞給他一副手套。
邊敘閉了閉眼, 戴起手套往水裡撈, 竭力忽視那令人作嘔的滑膩觸感,用力往下一抓。
泥鰍落入手中, 他掌心一翻,順勢往案板上一拍。
剛才還滑不留手的玩意兒這就不動了。
邊敘嘴角一揚,掐起泥鰍尾巴,正要叫梁以璿看,那泥鰍忽然一個吃痛,回光返照似的從他指間彈了出去,滴溜一個高拋物線一躍而起……
梁以璿好端端低著頭在洗手,驀地後頸一涼,低低“啊”了一聲。
沙發那邊聊著天的眾人都扭過頭來。
邊敘一滯之下一把摘掉手套:“……彆動。”
又軟又涼的活物貼著皮膚胡亂扭著身體,梁以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氣都不敢喘,一動不動地定在了水槽前。
邊敘一手握住她的肩,一手往她襯衫後領探進去,把那泥鰍挑了出來。
梁以璿垂下眼,看著這回真啪嘰摔暈了的泥鰍,感覺自己也快暈了。
被氣暈的。
她緩緩抬起眼瞼看向邊敘。
“不是,它剛才裝暈……”意識到這會兒不是告狀的時候,邊敘閉了嘴,從手邊抽了幾張紙巾去給她擦拭脖子。
梁以璿顫抖著撥開他的手,轉身匆匆上了樓。
邊敘在原地默了默,望向最近的機位,用那根剛剛徒手觸碰過泥鰍的食指指著鏡頭:“一分鐘,我要看到這壇東西從我眼前徹底消失。”
*
下一個切的環節是沈霽和程諾負責。
沈霽接過了梁以璿剩下的活,讓邊敘也上樓去收拾收拾。
邊敘沾了一身狼狽的腥水,倒想立刻去淋個熱水澡,走到二樓樓梯口卻略一遲疑,忍耐著先拐去了梁以璿的房間。
房門緊閉,邊敘側耳聽了聽,沒分辨出動靜。
“梁以璿?”他試探著敲了敲門。
裡麵無人響應。
“我……”邊敘低咳一聲,“不是故意的。”
是故意的還得了?
梁以璿當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還是忍不住生氣。
也不知道她是倒了幾輩子黴,要跟著邊敘受這種罪。
尤其當她聯想到,今天這簽抽得這麼巧,說不定又是節目組和邊敘沆瀣一氣的結果。
梁以璿越想越煩悶,聽門外人遲遲不走,朝外提高了聲:“回你房間去,今天我我不想再看你一眼!”
*
梁以璿去浴室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再下樓時,沈霽和程諾剛完成切的環節,跟林笑生和潘鈺交了班。
客廳沙發坐了個梳著雙馬尾的年輕女孩,正往四處東張西望。
應該是剛被段野接回來的四號女嘉賓。
看見梁以璿,女孩眼睛一亮,站起來對她揮了揮手:“嗨,是梁老師嗎?”
梁以璿點點頭:“你好,我是。”
“你真人比正片裡還好看G……”女孩羨慕地盯著她。
“謝謝,”梁以璿走上前來,笑著指指沙發,“坐吧。”
女孩在沙發坐下。
“這位是趙夢恩小趙同學,是南淮師範音樂學院在讀大學生。”收工了的沈霽朝這邊走來,跟遲到的梁以璿補充介紹。
“對,梁老師喊我小趙或者夢恩就好,”眼看沈霽和梁以璿被自己隔開,趙夢恩倏地站起來給他讓了座,“霽哥你坐我這兒!”
這最後到的女嘉賓顯然看過了前四期正片,不光一眼認出所有人,還開天眼地清楚大家的人物關係――比如沈霽和梁以璿的雙箭頭。
沈霽笑著跟趙夢恩道了聲謝,在梁以璿旁邊坐下,低聲問她:“現在好點了嗎?”
梁以璿後頸其實還有點發涼。
不過都是心理作用,也不能算有什麼事。
她搖搖頭:“沒事了。”
沈霽是不想在新嘉賓麵前提起梁以璿的窘迫事,這才壓低了聲,但這一幕悄悄話看在旁觀者眼裡就不那麼單純了。
邊敘站在樓梯口,遠遠望著這邊,眼色黯了下來。
趙夢恩眼尖地發現了人,朝樓梯口大力揮了揮手:“邊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