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剛敲過第一下。
這個城市的絕大多數人,已經進入深甜的夢鄉。
燈紅酒綠之所,無儘的夜色魅力才剛剛拉開帷幕。
到天亮,吐魚獨白,還早。
有的是時間和精力,耗不完的金錢和青春,揮灑在享受美這件事情上。
隻不過一切都仿佛霧裡看花,隱隱綽綽,看不真切。
模糊了臉,隻剩下了聲音和感官在依舊真實地運作。
鬱長洱站在上帝的視角上,看著眼前飄過的一幕一幕。
狹長的走廊儘頭,麵無表情身著西裝的保鏢,掌心如抓小雞崽子一樣,抓著一個女孩子細嫩的手臂。
鬱長洱很清晰地知道,這個女孩子就是她。
可她卻有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
她完全不能跟上壯碩保鏢們的大步伐,很快跌倒在地上,白嫩的膝蓋被拖在厚重的地毯上,一路拖行。
長廊儘頭站著多名不動聲色的保鏢。
大門被推開,光亮讓鬱長洱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擋住眼睛。
背後伸來一隻手重重地推了她一下。
鬱長洱剛站起來一半的身體,再一次軟綿綿地跪倒在地。
耳邊充斥著人們興奮的交談聲和開香檳的聲音。
大門關閉。
她仿佛一隻可口的小綿羊被推進了野獸的世界。
鬱長洱的另一隻手偷偷揉按著著自己通紅的膝蓋。
這是夢嗎?
可怎麼會有這麼疼的夢呢……
屋子裡喧鬨的氛圍立刻已經鬱長洱的到來而鴉雀無聲。
一道男人略尖的聲音帶著濃濃的不屑和嘲諷,劈頭蓋臉砸向鬱長洱。
“喲!這不是鬱家大小姐嗎?怎麼有空來我們這些窮人的地盤?”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都落在了門口地上的鬱長洱身上。
“什麼鬱家大小姐,鬱家早八百年前就倒了。
否則鬱小姐怎麼會放下身段,來這種地方工作?”
“真是可惜呀,當年鬱小姐可是深哥名正言順的未婚妻。深哥如今可是a市身價最高的人,誰讓你有眼無珠呢……”
“就是,你要是好好對他,以咱們深哥的人品,必定好好養著你……”
“說這些乾什麼,這女人怎麼配得上深哥,深哥沒被她纏上那是幸運!”
房間裡的幾個人七嘴八舌,鬱長洱聽的糊裡糊塗。
她試圖抬起眼睛看看這些人,卻怎麼也看不清。
一張張臉都是糊的。
所以大概是夢吧……
遍布一整個房間的巨大長沙發上,沙發中央,坐著一個即使來夜總會,依舊西裝革履的男人,襯衫的扣子都扣到最上麵一顆。
這間房間裡,有的人身邊坐著陪笑的姑娘。
他的身側兩邊都乾乾淨淨。
修長的指節輕輕晃著高腳酒杯,紅酒在他的杯子中靜靜搖晃著。
雖然鬱長洱看不清他的臉,卻依舊能感受到他周身清貴矜雅的氣息。
鬱長洱的視線掃過他,仿佛他身上的氣息更冷了。
一言不發。
但鬱長洱知道他的眼神一直都停留在她身上。
旁邊的人說,“既然鬱小姐已經是娛樂會所的從業人員了,那就跳支舞來看看吧。”
“我看一般的舞也浪費鬱小姐的身段,乾脆跳脫衣舞。”
“好!”“好!”
這群人對鬱長洱明顯抱著極大的惡意。
鬱長洱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
一件質地輕薄的白色抹胸流沙裙。
這個什麼夢,做得鬱長洱鼻子酸酸。
委屈的感覺是真實的。
“鬱小姐這樣就委屈了,你當年那麼對深哥的時候,你想到過會有今天,風水輪流轉嗎?”
“要不是你給深哥留下陰影,深哥怎麼會至今一人孤孤單單?!玉姐明明就……”
旁邊的人推說話的人。
鬱長洱十分想辯駁,但卻無論如何張不開嘴。
“今天你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
鬱長洱下意識地捂著自己的胸口,偷偷地搖頭。
就不!
有人說,“算了吧,深哥都不計較了,再說她一個女孩子,從大小姐流落至此,也夠可憐了。差不多行了。”
“哼,她對付深哥的時候,可沒想過,深哥當年也是家世巨變,她是怎麼傷害深哥的,我咽不下這口氣!”
“你們都是好人,不忍心,那就我來!”
說著,從酒桌邊站起來一名男子,朝著鬱長洱大步走來。
鬱長洱慌亂地試圖站起來,情急之下腳扭得更加厲害了。
眼淚撲簌撲簌地掉。
那個人的的手還沒有碰到鬱長洱的手臂……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石破天驚。
房間裡連淡淡流轉著的音樂也關掉了。
鬱長洱捂著自己的手。
她打的……她鼓起勇氣打的……
“你還敢打我?你…”
那人快氣瘋了,手不管不顧地衝鬱長洱抓過來。
鬱長洱害怕地閉上了眼睛,頭扭到了一邊。
“夠了。”
男人低沉好聽的聲音,出聲阻攔。
沙發正中央坐著的男人淡淡發話,立刻讓被打了之後暴跳如雷的那人動作停留在了半空中。
即使再憤怒,那人也立刻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
眼睛依舊狠狠地瞪著鬱長洱,手撐著桌子,一副隨時打算衝過來的樣子。
看著隻是被小姑娘甩了一巴掌,但其實鬱長洱使的力氣不小。
房間裡的氣氛變得不一樣起來。
鬱長洱打那人耳光,使出了全力的,手掌心現在火辣辣地疼。
沙發正中間的男人放下酒杯,站了起來。
眼神一直如鷹隼般鎖定著鬱長洱。
站起來的他,給鬱長洱造成的壓迫感遠遠勝過他坐著的時候。
甚至勝過那個要對鬱長洱動粗的家夥。
即使這人阻止了剛才的事情,而且隻是步伐矜緩地向她走過來而已。
房間裡所有的姑娘們看氣氛不對,立刻排著隊悄悄出去了。
走過的時候,有些姑娘向鬱長洱投來了同情的眼神。
真可憐,落入紅塵了,而且一看就是和這些貴人們有過節。
還是什麼未婚妻?
不知道得有多慘呢……
鬱長洱看著男人一步步向她走來,頭皮發麻,屁股在地上往後挪呀挪,企圖稍稍遠離一點。
剛才鼓起勇氣打人家一巴掌的勇氣不知道哪裡去了。
被人家輕飄飄一個眼神就打散了。
男人遠比他坐著的時候看起來高,款肩窄腰,兩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裡,修長的大腿筆直有力。
鬱長洱不看也能感受得到,他冷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欺軟怕硬。”
男人的聲音簡短,依舊很好聽,卻仿佛判官的判詞一樣,落在鬱長洱身上。
鬱長洱抬頭想要反駁,卻說不出話。
男人停留在離鬱長洱半米不到的地方。
一塵不染的皮鞋落入鬱長洱的眼中。
鬱長洱抬頭,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如同君王看著敗倒在自己腳下的敵人。
一頭全副武裝的獅子,抬抬手就能撕了麵前受傷的小獵物。
男人漂亮淩厲的眼睛眯起,危險的氣息更濃鬱,纏繞在鬱長洱周身。
他彎腰蹲了下來,但依舊比鬱長洱高很多。
房間裡的人麵麵相覷,有些摸不著頭腦。
鬱長洱死死地捂住胸口,不知道為什麼,比剛才還委屈的情緒越來越濃烈。
她深吸一口氣,吸入肺部的是這裡染著彆樣馨香的空氣。
鬱長洱嗆得咳嗽。
咳出了生理淚水。
“深哥,你難得肯來娛樂場所,就彆讓……”
“出去。”
男人淡淡地吐出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