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三人的職場選擇(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8990 字 11個月前

就說趙大吧,倘若他不去經商,其實繼續做報子,他的收入是不低的,因為新港這裡,不但城市占地廣大,而且新的城區在不斷擴建,道路很新,可能半年前記憶中的路,半年後再去已經滿不是那模樣了,周圍阡陌交通小樓林立,原本記得真真的農家,已經不知去向何處。

因此,新港對報子的需求比雲縣更大,尤其是外地商人,倘若不雇傭一個精熟地理人情,人品誠實可靠的報子,離開新港後再回來,怎能不覺得此地已經全然陌生,連生意都不知道從何開始做了呢?

在新港碼頭附近,舉牌帶路的認路人,且還不是官方雇員呢,收入便不低了,趙大在雲縣時,便是出名的報子,到了新港更加如魚得水了,他人活泛,又愛四處流竄,記憶力也好,每日去接翩翩下班,城裡各坊市的變化,最遲一周也都儘收眼底。

不過半年功夫,在報子這行就有了一點名氣,如今更是時常被富商找去認路,這些富商出手豪闊,幾日服務下來,好酒好肉不說,便是打賞那也都是以一兩銀子來算的,一個月能接待兩個富商,賞錢就有個幾千塊了,報子一天賺的那五六十文,比起來簡直都不在話下!?這且不說,趙大還是個心思活絡的,因金娥做抄寫員,認識了印刷房的人,請金娥居中撮合,他又經營什麼生意呢?那便是每個月都出一張新版的新港地圖,上頭標注最新的道路,還有一些重要地點的所在,行路時的方位以及地標等等。

這地圖是模仿買地的新製圖法畫成的,不但風格簡潔,而且會標注日升日落的方向、港口的方位,甚至還標注了港口下來時‘客人所在點’,在港口非常受到歡迎,而且,每月一更新,彆人就是想要抄都難抄的,每每一更新,賣個二三百文一份,商人們都是哄搶——這裡幾方分成下來,一個月趙大穩穩的能拿一萬多元,收入近乎是金娥的十倍!

金娥這裡,原做抄寫員時,地圖由她來製,這分成收入她拿得倒也心安理得,一個月兩千多元,也很可觀了,但去做吏目之後,不可在私下再經營生意了,這分紅也就不能再拿,守著那一千塊的死工資,和趙大、翩翩比,收入上的差距已經是極大了。

就更不說是和那些經商的富戶相比——這都也罷了,更有甚者,如今買地的吏目,要說作威作福,那是再沒有的事,就連穩定都是空談,真可謂是動輒得咎,就比如說那華男,懸梁刺股,巴巴地考上了雲縣的吏目崗位,就因為一點小過,可能落得個開革的結果,倘若他去商行做事,收入輕輕鬆鬆就可和吏目打平不說,離婚後和女子交往,便是留宿了,又是什麼大事呢?又何必畏懼自己名聲受損而不敢承認,最後反而落得這般下場?

做吏目的,收入低,而且一切言行舉止都受到嚴格的規範限製,什麼一夫多妻,那是沒有的事,原本的愛妾也要放良了,因為買活軍提倡一夫一妻。可做商人的,日進鬥金不說,隻要離開買地,花天酒地不在話下,在買地用雇工做掩飾大養外室,也很難去查問什麼。

甚至於,喝點葷酒,私下推推牌九,打打馬吊,官府也很難抓捕,不但有錢,而且享福,這使得吏目這個行當,在許多見多識廣的百姓心中,地位急劇降低——千裡做官隻為財啊,沒看敏朝那邊,連京官都公然向地方官索要冰炭敬、年節敬、喜敬、門敬嗎?倘若做官又不能做人上人,又沒有比旁人多掙錢,這吏目還難考、難當,動輒受到牽連問責,那還做這吏目乾嘛呢?

自然了,對一般農家來說,倘能做吏目,仍是很好的出路,隻是趙大的路子野,本來的收入也高,才會有這樣的迷茫,翩翩道,“依我說,你現在做報子,自由自在的,工作不算煩難,收入也不曾少了去,倒也快活。我原便是不解你為何要考吏目的,你若不考,我隻有開心的。”

其實趙大想做吏目,主要是因為吏目正是在姑蘇時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職業,他是龜公之子,身份極其低微,做吏目都過不了三代清白這一關,從小看著衙門幫閒那威風凜凜的嘴臉,怎能不烙下這份向往?來了買地之後,發現自己也能考吏目,不能不想要嘗試一番。

但實際上,說到利益得失,他也承認,一旦做了吏目,從此為公事奔波操勞,買活軍的吏目遇到忙起來的時候,那真是通宵達旦,家裡很難顧上,而且若是被提拔調職,和家人又有分離的可能。再加上報酬還比現在微薄了許多,實在是很不劃算的一件事,因此便暫擱置了不提,又和翩翩商量道,“這蠔油生意,又是如何呢?

雖然也要四處奔波,但還可繼續做地圖生意,東家說,也不禁我空閒時私下接活做向導,如此,收入不至於下降太多,這蠔油若做起來了,隻看《郝嬢嬢辣椒醬》,便知道賺頭如何了——郝嬢嬢辣椒醬本錢還高呢,蠔油隻是費柴火,蚵仔成本太低了,幾近於無,若能做起來,咱們幾輩子的錢可就都有了。”

翩翩對所謂‘空閒時做向導’的話嗤之以鼻,道,“有錢男人的鬼話,你隻打一成的折扣來聽那都是多的,你去商行做事了,還有什麼時候是空閒的?你不四處奔走了,如何能及時畫新地圖呢?

若是要去做蠔油生意,那隻能是放棄手裡這攤子,老老實實去做的,到底值不值得你這般舍本錢,可不能光憑他那幾句話,得去仔細看看蠔油到底是怎麼造的,能不能如郝嬢嬢辣椒醬一樣,大量製造,把價格降下來——倘還賣得和現在這樣貴,那誰吃得起呀?”

這話全是道理,趙大聽了,也隻能點頭笑道,“說得好,我們男人,吃不得幾句好話,頭腦便是發熱,是個阿貓阿狗,天然也想做一番大事,你我久在勾欄,這樣的羊牯大老倌看得多了,倘有一日我也有了羊牯相,好娘子可千萬提醒我一聲。”

翩翩聽了,不由直笑,因道,“便是你這最會說話的蔫壞小嘴兒,把我給騙去的,你這心眼,較那比乾還多一竅的,從小會算計人,把我到處地背著,也不肯實心實意的對我,我要南下,還和我算計這啊、那的,能叫那東家幾句話給你哄騙了去?呸!拿些話來哄我開心罷了!”

趙大道,“哪有,我可離不得娘子的智珠呢。 ”

因又和翩翩商議著要去查看蠔油的工坊,說話間,兩人已到了學校門口,拿起陶罐,和門衛說了聲來送飯的,因能說出趙金娥的姓名,那門衛也還認得翩翩,上回她來給金娥送過換洗衣物,因便放了他們進去。

不想兩人走到操場邊上,卻不見金娥身影,隻有運動員們剛吃過飯,在樹蔭底下午休——雞籠島午休都是在樹蔭底下,進屋反而更熱。

那和金娥一道練習的姑蘇女娘祝延年過來說道,“你們來尋金娥的嗎?她剛被叫走去辦公室了,飯都沒來得及吃。是外來的領導讓她過去的,說是有事兒呢。”

翩翩一聽,頓時不安起來,和趙大一起推著自行車去辦公樓附近,正好和金娥撞了個正著,金娥麵上頗有些心事,見到二人來了自然也有些吃驚,翩翩忙問道,“可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

金娥笑道,“沒有,都是好事兒——你們來給我送飯,自己吃過飯沒有?”

於是,三人便找了一處樹下,鋪開油布坐好,一人捧著一個陶罐,一邊吃麵線糊,一邊聽金娥說道,“剛才是局裡的領導來了,也是慰問一下我們運動員,另一個是和我說,現在有個出差的機會,是去敘州府的,去那裡考察敘州府是否符合買地的接收標準——”

這自然是好事兒,一般來說,這種比較重要的出差機會,都是提升的前奏。二人聽了,麵上都先是一喜,但隨後又立刻低沉了下來。“呀,那這樣,運動會——”

“是啊,若是要去,明日就要出發,”金娥也歎了口氣,“不能在家過年倒沒什麼,就是這一去,能否在時限內趕回來參加大運動會可不好說,若是要去出差,那運動員的身份,恐怕便隻能放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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