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管結果如何,那個小黑妞打得的確挺不錯的,謝雙瑤從她想到占婆人了,至少在這個距離來看,都是又黑又小——但很可惜,這次比賽占人沒有湧現什麼運動明星,不像是譚雅,比賽錄像一放,她在雲縣就已經很有人氣了,從反饋來看,凡是喜歡看籃毬的百姓,都一定會用欽佩的口吻談論這個敢拚敢打,球商高,腦子靈活的洋番球員。
如果占人也有一個這樣的運動明星,那就再好也不過了,謝雙瑤在開幕式上沒有講的一點,就是運動會和運動的另一個重要功能——促進民族友好和群體融合,在社會給民眾提供的娛樂方式中,再沒有比娛樂運動更有效、更健康的促友好手段了,因為娛樂運動,本質上就是人們都愛玩兒的東西,人們可以很輕易地從對運動的喜愛中找到共同點。
這也是為什麼多種族社會都很重視運動,你要是不愛好運動都感覺不好社交,運動本來就是陌生人破冰最安全的話題,說個地獄笑話,一個黑人和一個越南人在越戰時期的美國一起走進一間酒吧,他們能選擇的話題有:A 越戰 B 罵白人 C 體育運動 D 討論種族歧視 E 天氣……
怎麼想最安全的選項都是C和E啊,天氣是絕對安全的,但也有點兒無聊,罵白人的危險點在於,你很難判斷對方有沒有白人好友或者親戚,思來想去,C是最容易往下延續的話題,你們都喜歡徒步,OK,大家就可以聊徒步路線,如果都喜歡籃球,而且恰好都還支持本城市的球隊,那就更棒了,即便支持的球隊不同也沒什麼不妥,這是現實社交,不是網上論戰,沒那麼多粉粉黑黑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淺度愛好者,一項共同的運動愛好,足夠促成兩個截然不同的個體一場愉快的談話了。
當然了,除了運動以外,還有彆的很多話題可以聊,文藝作品、時尚潮流,都是安全的話題,但運動的供給仍是重要的,而且,運動明星也很容易破除種族的互相歧視——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明星你可以喜歡自己的,但運動員的強絕不是膚色、種族可以掩蓋。一個運動明星,可以非常有效的在陌生人群中,塑造出本種族的第一印象,而這在很多時候就已經是個非常了不起的進步了。
就比如說譚雅吧,現在買地是沒有太多黑人,至少數量絕不會有占人多,但如果買地把自己的版圖擴張到非洲去了,一大批黑人即將加入版圖,並且湧向本土呢?除了雲縣這樣的地方,大多數民眾對黑人洋番是毫無接觸的,初始印象為0,共同點幾乎為0,有的隻是對陌生人的戒備,而這些啟航的黑人,對於本地民眾的看法也十分的忐忑……
這時候,如果給他們看看這場比賽的錄像,看看譚雅是怎麼和不同膚色的夥伴們並肩作戰,大家是如何默契十足,合作無間的,新洋番們會怎麼想?毫無疑問,這能有效的緩解他們的緊張,讓他們對華人有一個很好的第一印象。當然,反過來也成立,看到錄像的百姓,會相信真的有能融入得很好,可以並肩作戰的洋番,他們對於彼此的第一印象,哪怕隻加一分,在大數據上都會呈現出很良好的結果。說明大家邁著和平共處,共同致富的方向又走了一步。
當然了,譚雅的作用,現在還隻是個伏筆,買地的黑人洋番融入得還是不錯的。但不代表買地沒有民族問題——要清醒的看到,買地現在的領地,反而是生番地區要遠遠大於華夏地區,在華夏隻取得了一個道,而在南洋已經有了一整個呂宋島,周邊的島嶼也完全隻是時間問題,在占婆那邊,已經歸化了不少新華夏人——
也不算新吧,應該算是舊華夏人才對,按照謝雙瑤的邏輯,隻要會說漢話,承認自己是華夏人就是華夏人,所以眼下,洋番已經有兩層含義了:1 外國出身的華夏人;2 外國人。但是,占人和越人都不能算是新華夏人,因為占人、越人自古以來,都曾經是華夏的一部分,隻是打不過當時擴張的政權,出海討生活而已,現在他們等於是重新回到了華夏政權的統治之下,就像是出去闖蕩的兄弟回來上了個戶口一樣,這完全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在官方話術上當然要這樣說,要為後世營造自古以來,當然與此同時也要追溯現在這個時間點的自古以來。但在統治上,買地還是要按照對待洋番的辦法來統治這些語言都不同的新華夏人的。而且,過去的一年裡,遠征軍和本地的土著也都發生了不少融合相處時的問題,不是每個土著部落都會對外來的華人笑臉相迎的——大規模戰爭沒有,但小範圍的摩擦不斷,流血衝突時常,那麼,很明顯,除非謝雙瑤采用極端的高壓政策,否則她不得不把調停移民、土著關係這件事擺到優先級很高的位置上來考慮。而且在完全消化這批領土之前,暫停海外擴張的腳步,否則那就真是步子太大扯到蛋啦!
宗教隻是一方麵而已,還是要多管齊下,一個占人的運動明星,真的會很管用的,她有點遺憾——比賽必須是公平的,最好還是要和譚雅這樣,伴隨著一些比較傳奇性的經典戰役。太可惜了,運動員是最難造神的領域……
文娛上主要還是被傳播力卡脖子,沒有全民明星,而且文娛的傳播難度要比運動高多了……
唉,從領土上看,也是到了再度在國內擴張的時候了……否則的話,海外生番領土都要比國內大太多了……頭重腳輕了屬於,很容易栽跟頭,還需要更多移民去南洋……接下來五十年是南洋的黃金年代,氣候更加溫和,沒那麼熱了,開拓難度大減,還能源源不絕地提供各種資源,反哺本土進行初步工業化——當然不可能把重工業什麼的部署在生番領土那裡了……哪怕是從這個角度出發,要壓住陣腳,國內擴張都是迫在眉睫的,而且動作小不了,因為需要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就是這樣做又會催生出各種各樣的問題,反正做不做,怎麼做,都會有問題,必須要在問題中衡量利弊……
領導者永遠無法單純地享受一場比賽,謝雙瑤放下望遠鏡,隻是機械地看著場中的小黑點在挪動,身邊的人群因為比分的交替上升,以及對局麵的簡單解說而越來越激動,甚至有人站起身呐喊著為自己支持的一方加油,謝雙瑤的表情卻早已放空了,她的眼神越過了比賽的人群,投向了遠處的大海——
感覺還差了一點,撕毀和議,做一個挑釁者也是要付出代價的,但是真老母教並未得逞的陰謀,感覺好像還不是一個有分量的借口……怎麼說呢,感覺沒那麼水到渠成,距離再度擴張還差了點火候……
她的思緒紛亂,不自覺地拿下了鬥笠為自己扇風,引來周邊百姓更熱烈的偏頭偷窺和竊竊私語,很快就有人試著往看台這邊靠近,馬臉小吳很機警,喝令謝雙瑤戴上鬥笠,“該走了——咋摘了呢?人這麼多,萬一引發踩踏就不好了。”
這是怕百姓都來看謝雙瑤,擠出事,謝雙瑤覺得她說得也有道理,示意儀仗隊去幫著執勤兵丁維護看台秩序,“行了,散心結束,其實如果就隻有我一個人來,根本沒這出,還不都是你們前呼後擁的吸引太多注意力了。”
馬臉小吳根本懶得理她,跟在她身後往下走去,看台上的確掀起了輕微的騷動,但很快就被兵丁們壓製住了,百姓們受到手勢警告,都不敢大喊,隻能用氣音熱切地叫著‘六姐長壽’之類的吉祥語,還有人雖然不敢公然擠壓身邊的人,但卻在看台的縫隙中蛄蛹著往這兒爬,口中叫著,“六姐!六姐!我有話說!我有冤枉!”
……這還攔路喊冤了,謝雙瑤不由得想到乾隆——乾隆大概是出遊次數多,被攔路喊冤的次數也是最多的,還有攔路求賜婚的呢,都是戲文看多了的瘋書生,求什麼的都有。這時候要留下來場麵更亂,她沒有搭理,而是加快了下台階的腳步,很快便走到了跑道上,這裡再轉個彎,就走進通道口了。兩邊看台的百姓都巴著欄杆邊熱切地看著她的鬥笠頂,指點著想在她、馬臉小吳和幾個護衛組成的鬥笠陣中分出誰是她。
“謝雙瑤!”
猶如春雷初綻,突然有人在看台上一聲高叫,驚得眾人接連抽氣,都是畏懼地看向此人,謝雙瑤也吃驚地抬起頭來,卻隻見陽光下白光一閃,仿佛刀刃反光,直刺雙眼,一道人影從看台上翻過欄杆,直直躍下,接著下落勢頭,舉刀直直向她頭頂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