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軍不來也得來!(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6297 字 11個月前

確實,他們倒是也想給羊城將軍送錢,先送一筆,能得個準話,到底是要打還是要守,是不是想要錢了——若是想要錢了那就再送一筆,您彆征用我的民船了行嗎,想要錢直說大家都好商量。可將軍府自矜身份,瞧不起小商戶,管家言談之間傲慢至極,這如何不讓人窩火?一幫子開船廠的兄弟,聚在一起時都是羨慕回鄉探親的屈大胡子,道,“屈大哥是有決斷的!早一去雞籠島,如今都是大吏目了,強似我等在羊城受這鳥氣!”

“就是!屈大哥,跟著買活軍做事,滋味想必不差吧!”

被這十餘船東眾星捧月般圍在當中的,正是船商屈大胡子——他就是在前年買活軍收複壕鏡,樹立民族概念時,因一股豪氣,自行駕船去新安給買活軍助陣的船東之一,當時同去的還有一二十弟兄,前年起便陸續都把家當遷走,屈大胡子也從本家分了出去,到雞籠島買活軍官營的造船廠中做事。

他家世代造船,確實是有真本事的,買活軍那處又是求賢若渴,不過兩年功夫,手底下已經管了五六十號人,不但如此,還被專門學校聘為老師,在雞籠島船業裡已經是立下了根基。這幾年間,多有兄弟子侄前往投奔的,算是圈子裡通往買地的一條渠道——羊城這裡的船商,和買地其實是非常親近的,便是因為造船廠這個群體彼此聯絡緊密,他們多有師兄弟已經去買地謀生,自己也算是半隻腳跨到了買活軍那邊了。

在買地的造船界,屈大胡子不算是身家最豐的,但職位最高,按老眼光說已經是官家人了,因此,他雖然投敵了兩年,但眾人卻對他越發客氣,書信往來也一向頻繁,這一次也是恰好,屈大胡子來羊城港買陰成的木頭,剛才一到,買活軍就出兵了——一時間便不好再乘船回雞籠島去,畢竟雙方開始交戰,羊城港這裡雖然沒有停發去新安和壕鏡的船,但卻是不許雞籠島的船直接靠岸了。

自然了,這一點不妨礙屈大胡子在羊城港吃吃喝喝,繼續走親戚,乃至今日和一幫兄弟們聚會了,羊城雖非流官完全被架空的地方,但一樣也有人口太多而吏目太少的煩惱,一個數十萬人口的大城市裡,和買地有千絲萬縷聯係的人實在太多,想要搜捕、限製何其難哉?也不會有任何效果,因此倒不如繼續放任自流了。兩年功夫,羊城官場還沒有形成新的秩序,官員們自己的事情還攪不開,就是羊城將軍府盤點船隻是什麼意思,督撫衙門都還完全不知道呢,一時且沒閒心管這些。

“不瞞兄弟們說,我屈某人落草至今,快三十年的功夫,真正做事爽快的也就是在雞籠島的這兩年了!且不說什麼上學的事情,隻說這開廠子、做生意,買地的滋味當真是要比在老家好得多了!”

屈大胡子雖然囿於買地的衛生條例,還是把胡子給剃了,還剃了個光頭,日常拿紅布裹著,越發有江湖氣,但隻看他紅光滿麵、談笑風生,便可知道他的日子過得著實不差,這些船商見了,個個都是羨慕,也有當即便表態想要跟著屈大胡子去雞籠島,造‘機械木船’的,也有些人舍不得家業,試探著問屈大胡子,買活軍這一次究竟來不來取羊城。

“這卻不知道,買活軍軍紀十分嚴格,重要軍機肯定是不會外泄的。”

屈大胡子在這件事上,倒的確知道得不多,而且他離開得早,很多事還是本地兄弟打探了和他說的,見眾人都問,便也絞儘腦汁回想了半日,才道,“不過,要我看,可能是不來打羊城——來打羊城必定是要海戰的,羊城這裡船還是有一些的,既然如此,我們造船廠不可能絲毫沒有風聲,島上多少也能看出來一點的。可就我離開時,島上還是風平浪靜的,這般說來,這一次應該是不取羊城了。”

確實,這個道理老於世故的百姓們都是明白的,出兵之前,必定有征兆,備軍需、整修軍艦,這都是瞞不過船廠的事情,眾人聽了都是點頭,也有一二人十分失望——小猴兒的東家張朋就是如此,席散了之後,他又帶了一個心腹弟兄回家,還把管家叫來,和他商議道,“我們都知道的事情,將軍府不可能不知道——明知買地不過來,還在盤點民船,那就是他想主動打出去,阿弟,我們這裡得了準話,三艘成船怎麼都要征調去一艘的!我看,這船給出去了就回不來!你手裡有四艘,你這裡消息如何?”

被他點名的劉阿弟,麵色也是不好看,比了個二字,“四艘裡要抽兩艘,我送錢去都不收,胃口太大了。”

送錢不收,不是清廉,而是那點錢不夠滿足羊城將軍的胃口,他吞沒民船私下轉賣,獲利極巨,哪裡是百十兩銀子可以滿足的?張朋在花廳裡來回打轉,和劉阿弟一起都是愁眉不展:這對他們的生意是極重大的打擊,不比之前席上其餘豪商,船給出去也就是傷筋動骨,過段時間還能痊愈,她們這樣新發展起來的小廠,很可能會因為這損失而無法經營,甚至牽連闔家傾家蕩產。

但若說要提前乘船逃去買地呢,卻又心有不甘:這一走,木頭全便宜彆人了。這也是一筆極大的開銷,更不說船匠不太會跟著走,便是到了買地,想要東山再起又哪是那麼簡單?張朋咬著牙轉悠了半日,猛然下定決心,抬頭道,“阿弟,你我過命兄弟,再加上忠良,我們三人今日便推心置腹地說幾句話了——如今這局勢,不可再隨波逐流了,我等須奮起一搏方可,買活軍來,這是最好,買活軍若不來,我們也不能再留羊城了,還是要做好去買地的準備!”

劉阿弟何嘗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他在羊城的財產更多,更希望買活軍來——買活軍除了對田地很看重之外,對於工商業倒的確不怎麼盤剝,這一點他是知道得極清楚的,尤其是造船業,買活軍還會給予扶植哩,聽了張朋的話,先是一陣振奮,後又頹唐下來,道,“買活軍大軍若來,何須兄長你言語?我也一定是投誠一員,裡應外合,搏命去開城門都做得出的,但他們便是不來,我們有什麼辦法?若說要舍下基業去買地,那,那……”

顯然,他還是十分不舍的,張朋點了點頭,並不遊說劉阿弟和他一起走,而是忽然轉開了話題,“買地此次出兵,是為了絞殺真老母教——”

他突然壓低了嗓音,在劉阿弟的驚容裡,有幾分詭秘地說道,“倘若……倘若為兄這裡掌握了一條線索,可以肯定真老母教的教首,現在就正藏匿在羊城之中——”

“你說,買活軍會不會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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