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
“早聽說有這麼一條規定了,還真不知道是為何!真是聽四郎一句話,勝讀十年書啊!”
眾人也是都紛紛恍然大悟,又有人疑惑,為何木頭房子也可建藏書閣,而水泥房反而不能的。陶四郎隻得解釋:那種老式的藏書閣,書架彼此間開,距離很大,書本放得不算太多的,問題的確不大,若是那種一本本碼著,從地板到天花板都塞滿了,碼了一屋子的,那肯定是不行,而寫規定時不能不把這種少見的極端情況考慮進去。
“這裡還有買地特殊的情況在:書本在敏朝畢竟也是貴價東西,很少有人能囤到這麼多的,汗牛充棟不過是誇張的比喻而已,但在買地,書實在是便宜,那些喜歡話本子的書迷,輕而易舉就是幾個大書架,便不能不有所提防了,為了保險來說,藏書室設在一樓肯定是最穩當的——其實便是老式的藏書閣,年深日久,木地板無法承重,不得不把書架搬下來翻修的也不在少數,甚至時常走水都是有的,敏朝朝廷藏書的地方,便是一排單層的石房,也不乏其中的考慮。”
陶四郎順便也解釋了一下這個疑問,眾人聽到這裡,又都覺得自己開了眼界——彆看他們身家豐厚,但在陶四郎麵前還真沒有什麼優越感,真有知識才是財富的感覺,不知不覺,對話的語氣都尊敬了不少,“那末,要建大船閘,必定是要用鋼來做筋骨,也是因為受力問題嗎?”
“確實,自古以來,鬥門多是在運河水淺處修建,這也不是沒有原因的,運河多為人工的水渠連綴天然河流,在人工水渠段,水位淺,水的重量肯定也小些,給小船過閘,那用石塊就夠了,但若是要在大江上修船閘,便是也擇選水淺處,但水本身的重量,水流動的力量,都要考慮在內,非鋼筋而不能用,竹筋水泥,隻能小打小鬨建個碼頭什麼的。修船閘水壩絕無可能,必須非常把穩才能嘗試,萬不能賭——這是不能冒的險。”
這話的確是有道理的,船閘的原理其實就是要攔壩,大壩垮塌,對下遊自然是滅頂之災,眾人聞言,也都是不禁點頭,又聽陶四郎介紹起了買地的鋼鐵工業布局,“其實從十八年前起,六姐便開始布局了,當時的楚大匠還不過是被留在彬山等死的瘸腿匠人而已,那時起,六姐便在為鋼筋做了準備,隻是當時連豎式高爐煉鐵都沒有,想要造出鋼筋完全是天方夜譚。除此之外,人才也極是匱乏,壓根無法形成規模……”
十八年的時間,在他的敘述中,似乎是一晃而過,又似乎是沒有一天功夫閒著,這十八年裡要普及教育,從無到有地培養出買地這裡的專門學校體係,搞出一批受雇於衙門的學者——類似於敏朝的鴻儒,但比起教書育人很顯然還有很多具體的,能對工業產生極大影響的研究工作,還要普及豎式高爐煉鐵、找到優質礦石,甚至還要推行新的貨幣政策,這也和金屬工業相關——否則,金屬很大一部分要去當錢用,價格就無法下落。
如此一來,十八年的時間實在是太緊張了,真不知道六姐是如何把這些事情一一做成的,而買地的鐵器也確實要比敏朝便宜得多了,甚至在事實上造成了環買地區大量鐵匠破產投買……
“是直到去年,橡膠投產之後,我們工業專門學校的鋼鐵專業,才迎來了一個新的契機,那就是鋼筋最重要的一個前置步驟——氧爐煉鋼,隻有這個辦法才能煉出低碳鋼來,但純氧非常的昂貴,隻有電解才能製造一點點,沒有橡膠做的電線外皮,是無法投入大規模應用的,便連實驗都做不起。沒有低碳鋼,鐵絲做筋骨,效果也就比竹筋好些有限……”
這一步步往前,每一步都還要彆的領域也有突破才能跟上配合的感覺,實在不比謀略天下來得輕鬆啊……當聽到電氣因橡膠而普及,氧爐有了實際基礎時,便連這些聽眾也都鬆了口氣,一邊在心底提醒自己囤鐵礦和煤礦——不過這些東西的價格從未下落過,一邊又急急地道,“如此可好了,這氧爐可是順利地設計出來了?”
“難著呢!造實驗廠房,需要的資金那是海量,且現在鐵礦、煤礦的市場價並不便宜,衙門下撥的限價煤鐵,分到實驗小組頭上又是不夠用的,還有那發電機也是昂貴,各處都在申請,也不知道何時才能下撥……唉!還不知道又要磨蹭幾年。”
說到此處,陶四郎卻是擺出了好一副苦相,一攤手歎道,“我老師也是急得上火——目前盯著這氧爐專利的小組,有四五個,都在各顯神通找經費,也是眼饞那天價的專利分紅,隻是前期投入也大,這錢該上哪找去!”
其實,他畢竟年幼,城府不深,並未太過偽裝,這番對話的目的性還是很強的,但這種目的性倒並不會讓人有什麼不滿——幾個豪商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的心動:早知道楚大匠那一波匠人,可說是買地的新貴,那真是要什麼有什麼,要錢有錢,要政審分有政審分,社會地位還極高,六姐異常尊重禮遇……
隻是因為這些國寶級匠人,很少在人前露麵,大多公務繁忙,醉心實驗,難以結交,以至於他們周身也染上了濃濃的神秘色彩,民間甚至有愚夫愚婦,認為他們常年閉關修仙煉器的。這些交易所的豪商,也很難找到門路結交打探,這會兒聽陶四郎這麼一說,才肯定這批匠人手中都有專利分紅,錢財、政審分的回報,甚至還要比他們更多!
這就讓人禁不住想要來插一腳了——楚大匠他們是攀不上了,但手裡結餘的銀錢真多,又不願意完全投入交易所的賭博之中,倘若……倘若能投資一二,培養出下一個楚大匠,也跟著雞犬升天,進一步飛黃騰達呢?
“四郎,叔叔性子直,這就直接問了!”
果然,又喝了幾杯茶,便有個性急的漢子,開門見山了,“這實驗小組的專利,也能和開公司一般,做股份分成嗎——若能的話,歸屬於官製的小組,又能不能接我們這些商人的投資……這些事情,你可問過衙門沒有,又有沒有見到什麼成功的先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