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白的一雙眸子宛如深不見的海。
邴辭已經叫到了出租車,朝路遊遊揮了揮手,路遊遊索性沒理宋初白,朝著出租車那邊走去。邴辭扶著車門,手掌擋在車頂上,她很快鑽上車。
宋初白抿著唇,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但在聽到身後出租車門關上,發動機聲音響起來的那一瞬,他臉上陡然間布滿了霜寒。
他按住車門,似是想下去。
但衛楠及時阻止了他:“會長,你乾什麼,你下頜傷口……”
宋初白的傷勢是最重的,下頜微微用力時,耳根下方便有血跡滲出來,浸染在雪白的紗布上。
冰涼的感覺劃過,他皺眉從車前抽出兩張紙巾,抬手擦了下,手指將紙巾捏成一團。
出租車的聲音就這樣消失了。
宋初白動作也一頓。
衛楠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後視鏡裡路遊遊徹底上了車,出租車掉了個頭,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連個影子也看不見了。
宋初白盯著後視鏡麵無表情,風從車窗外灌進來,幾縷碎發搭在他漂亮的額前。
他好半晌沒動。
不知道是不是衛楠的錯覺,這一瞬光影落在宋初白臉上,令他臉色晦暗不清,暗流湧動,明滅閃爍,清冷而孤獨。
衛楠忍不住問:“要不要回醫院去把傷口處理下?”
片刻後,宋初白抬手按了按眉心:“沒事。”
衛楠看著宋初白,欲言又止。其實他覺得,初哥對路鹿也不是那麼的……總之比他想象中的要……唉,他也說不上來。
反正這兩年追初哥的人多了去了,家世好的、長相漂亮的、腿長的,一大把,但他和趙一昇老是拿路鹿打趣,也不是沒有原因在裡頭的……
不僅是因為路鹿足夠執著,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和趙一昇都覺得,路鹿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至於他和趙一昇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很大一部分原因來源於宋初白本人。
可能宋初白本人都沒發現,他的視線會落在路鹿身上,但卻看都不看一眼彆的人。
衛楠提醒道:“初哥,不走嗎,反正邴辭那小子沒彆的好,最大的優點就是紳士得很,路鹿會安全到家的。”
宋初白微微回過神來,臉色仍然冷淡,伸手去摸車鑰匙。
衛楠瞧著他陷在陰影裡的臉色,問:“你要不要找個機會單獨問問她為什麼忽然——”
“不用。”話還沒說完便被宋初白打斷,宋初白點火開車,一氣嗬成,車子如同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他語氣冰冷道:“我不在意。”
衛楠看了他一眼,心裡歎了口氣,隻好靠回椅背上,兩隻手交疊閉上眼睛。
車子在路上疾馳,過了幾個紅綠燈。
下頜處冰涼一片,宋初白單手握住方向盤,抬起一隻手揩了下。夜風灌進來,他摸了下被白紗布蓋住的傷口。
第一次見她,他被宋耿一巴掌扇過來的好像也是這邊的側臉。當時他恨意滔天,眼神陰鷙地看過去,便見到她驚恐失色,恐懼而逃。
宋初白搞不清楚,路鹿見過他最狼狽的樣子,聽到了宋耿罵他“野雜種”的話,怎麼還會喜歡他——
同情?憐憫?抱著拯救他的心理?
這些都是他最不需要、也是最厭惡與憎恨的。
那天宋耿走後,她又繞回來,送給他冰塊和傷藥。他當時看也不看,徑直走掉了。
而現在——
卻變成她看也不看他一眼了。
宋初白看著前麵的黑夜和川流不息的車流,瞳孔裡閃過一瞬的茫然。
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或許,今晚她在舞會上救下自己,可能確實隻是為了救人,而不是為了自己。換了彆的人,她也會救下。
“你覺得她是真的不再喜歡……”
衛楠抱著手臂差點睡著,冷不丁聽見身邊的人喃喃了一句。他驚醒,問:“什麼?我沒聽清。”
“算了,沒什麼。”宋初白攥著方向盤,指骨用力,將一閃而逝的針紮般的心煩意亂的感覺按了下去。
“不會的。”他沉沉道。
不知道是不是說給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