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也已經猜到了, 我不是這裡的人。”
路遊遊斟酌一番後,選擇全部和盤托出。
她抬頭對視邴辭的眼眸, 回想起所有一周目、二周目、乃至現在所發生的點點滴滴, 心中一片柔軟。
“如果把這個世界比成一本書的話,我可能更類似拿到了這本書,照著劇本演的演員。”
從開始到現在,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但邴辭從未逼問過她不想主動說的話。他隻是默默照顧她、陪伴她、永遠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連她自己都沒察覺, 他早就潤物細無聲地在她心底留下了痕跡。
也許那痕跡並沒有她在他心中留下的那麼深刻, 但這一瞬,路遊遊非常確定,比起徹底失去他,她更想要他留在她身邊。
哪怕自私一點。
他用長時間的陪伴, 讓她慢慢變得無法再忍受漫長的孤單,既然已經無法再回到過去一個人的灑脫的時候, 那麼不如遵從自己心裡的想法,把他留下來。
路遊遊對邴辭道:“不知道這麼說你能不能理解。這也是為什麼我對你說,我真名不是路鹿, 也不是路倪, 而是路遊遊。”
邴辭全身明顯還是僵硬的, 他還徘徊在剛剛路遊遊突然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的事情上沒回過神來, 整個人就像是呆愣愣杵在地板上的一棵白楊樹, 突然被自己等待和喜歡了那麼久的風流連了一下, 錯愕、驚喜、不知所措、羞赧、失神全都寫在臉上,遮都遮不住。
他心臟宛如擂鼓,幾乎蓋住了他耳膜裡傳來的路遊遊的聲音,不過他還是努力一字不漏地把路遊遊的話聽進了耳朵裡。
“所以你才急著想離開,想出國,想通過車禍的方式假死,是為了擺脫你所說的劇本?”
邴辭理解力驚人,很快就想明白了這前前後後所有的事情。這下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釋得通了。
“那麼,像你們這樣的‘演員’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原本的世界?我車禍之後,腿傷痊愈得那麼快,你消失的那兩天,是想辦法替我治療去了。”
路遊遊還沒來得及回答。
邴辭思索片刻,就又道:“如果我沒猜錯,當時醫院裡那個不是你的路鹿,應當是你認識的人——或許應該稱之為你的同事?”
路遊遊頓時露出驚訝的表情,她還以為自己需要將光腦和012的事情全都和盤托出,細細道來,但沒想到邴辭之前就猜到了大半,現在她隻需要稍作解釋,邴辭就能很快理解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趕緊點點頭:“對,這麼說沒毛病。”
這對於在這個世界上土生土長的邴辭而言,的確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一件事,但他早就見過比這更匪夷所思的了。
那時病房裡的路鹿一睜開眼,軀殼裡的靈魂完全換了一個人,可比這令人措手不及得多。
因此現在所有的一切邏輯自洽,全都得到了解釋。邴辭竟然輕而易舉地就接受了。
他對路遊遊道:“但對我們而言,這就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是啊,我也是花了很多時間才徹底接受了這一點。”路遊遊見邴辭再沒有要走的意思,鬆了口氣,在沙發上坐下來,有些啼笑皆非地道。
一開始被投放到這個世界,誰能想到她的退休計劃全都因為眼前的這個人過於執著,而全部打亂、作廢。最後她這樣獨自飄蕩了十個世界莫得感情的人,居然接受了下半輩子生命中多出一個人呢。
早知道最後自己會繳械投降,當時暴雨傾盆、車禍假死的那一晚就不對邴辭說那麼狠心的話了。
邴辭卻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變了變:“那麼——”
他竭力不讓自己的不安流露出來:“那麼你還會離開這裡嗎?”
這裡指的是這個世界。
雖然早就知道路遊遊可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邴辭也沒想過還有光腦和任務穿越者這一係列的事情。
那麼,這個世界對於她而言會不會就是一個中轉站,她遲早會離開?
路遊遊抬起頭看他,眨了下眼,突然叫了聲什麼。
邴辭以為自己聽錯了,低眸看著路遊遊,臉上浮現出短暫的空白:“?”
路遊遊伸手過去拉住他的手,把十指扣進去,晃蕩了下,笑眯眯道:“不是嗎,親都親過了,現在不就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了嗎?既然已經是這個關係了,我當然不會隨隨便便離開。”
“……”
幸福來得太突然,邴辭懷疑自己晚上吃到的是毒蘑菇。
他渾身僵硬地慢慢低頭,視線從路遊遊的臉上落到她與他交握的十指上。
路遊遊仿佛知道他內心想法似的,用力拉著他的手晃蕩了下。
邴辭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她手心傳遞過來的溫度,女孩子的手和男人的手是不一樣的。他的手修長,指骨卻有力,指腹略帶些粗糙的磨礪感。但她的手卻白得發光,柔軟滑膩,細白如蔥。這樣十指交握,觸感很明顯,甚至能聞到一些輕微的柑橘的味道。
邴辭全身血液從指尖出發,衝到大腦頂層。
他終於一點點反應過來。不是幻覺,也不是一場過於失真的美夢。
牆上的指針指著十二點,她就在他麵前。
邴辭嗓子突然發啞:“你明白你在說什麼嗎?”
“當然,我很清楚。”路遊遊堅定地道。
燈光打在兩人頭頂。
路遊遊注視著邴辭,因為距離很近,四下俱靜,隻能聽見些微從玻璃窗透進來的夏夜蟲鳴聲。
她眼裡倒映出邴辭極力抑製、卻仍然不可避免地泄露了情緒的起伏的胸膛、以及他發紅的眼眸。與平時的壓抑迥異,他的眸子裡泄露出清醒時難以見到的占有欲。
她耳朵裡也清晰地聽到了邴辭跳動得有些不正常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