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立刻油煙沸騰。
趙姮很久沒下廚,手藝並沒生疏。菜香味升起來的瞬間,她想,她是很喜歡這煙火氣的。
炒完菜,她解下圍裙,周揚說:“給我。”
她把圍裙給他,周揚拿去放好。兩人坐下吃飯,華僑華人春晚也開播了。熱鬨歌舞聲中,一桌飯菜漸消,誰都沒提裝修款的事。
湖南衛視的春晚結束前,周揚將趙姮送到禦景洋房門口。趙姮的辮子已經拆了,長發舒軟的垂落著,風吹起幾縷,她撫了撫,雙手插回大衣口袋,“到了,我回去了。”
周揚點頭,看著她走進小區。他沒騎那又小又紅的自行車,一路慢慢往回走,半途抽支煙,越走越熱,他把夾克拉鏈拉下來一些,扯了扯毛衣領口。
接下來幾天,他跟老蔣幾人忙於正事。裝修工人中許多都是夫妻檔,他們在替小業主們裝修時,多多少少能跟對方聊上幾句,這回要討債,妻子一方出力不少,她們通過手機在業主前極有技巧的搬弄了一會兒是非。
等到大年初五的傍晚,裝修公司老板女兒的公公婆婆在五星級酒店宴客,被挑起火氣的小業主們聚集在一起,終於找上門去。
五星級酒店內一陣雞飛狗跳,周揚和老蔣幾人,在酒店邊上的一家川菜館吃得熱火朝天。
老蔣鬨著氣氛,“隔壁的鮑生翅肚有什麼意思,還不如酸菜魚帶勁,一勺湯就能下一碗飯!”
周揚笑了笑,除夕那頓飯,她也吃了不少酸菜魚。
盯梢的人回來了,喘著氣說:“都、都快要走出來了。”
幾人放下筷子,結賬後不緊不慢地朝酒店走去。
遠遠就聽到小業主們在喊“報警”、“叫電視台”,走近了,還看見吳老板被人拉扯不放。
邊上的人是他的女兒,此刻一臉難堪。
盯梢的人悄聲說:“他女兒的公公婆婆還在酒店裡招待客人呢,剛才那吵的,我看他們哪還吃得下,老臉都丟光了!吳老板是逃出來的。”
周揚他們站在暗處看熱鬨,那邊不知道還要吵多久,看了一會,周揚說:“行了,都回吧。”
三三兩兩散去,老蔣和他一道,見他一直朝著一個方向看,他問:“看什麼呢?”
周揚朝那方向抬了抬下巴,“那邊是不是濕地公園?”
“是啊,怎麼了,你想去?現在那邊好像還有活動,什麼賞梅花的。”
周揚點點頭,沒有作聲。
沒多久,警察都來了,吳老板和那群人都被請離了酒店大門,拉扯叫罵延續到人行道上,民警不斷勸說,周揚在這時走過去,叫了聲:“吳老板。”
吳老板叫不出他的名字,但對他這人有印象。周揚皺著眉看了看鬨事的業主,問:“怎麼回事,用不用幫忙?”
吳老板真是筋疲力儘了。
最後一行人還是被請去了派出所,吳老板再做連番保證,業主們卻是信不過他,他們剛剛還見他紅光滿麵大宴賓客。
老蔣幫吳老板說話,周揚趁機走到他邊上,小聲跟他商量事。
吳老板聽著聽著,心底開始動搖,周揚說:“這事總要解決,拖久了更麻煩。”
吳老板也知道賬是賴不掉的,他不想自己的照片和信息出現在馬路LED的老賴名單裡。
周揚說:“你就當把裝修單轉給我,你還是賺你的,我們少賺點沒事,也就混口飯吃。”
吳老板低頭思量。
周揚最後說:“我們這邊有十二個人,之前的工錢加起來也沒多少,幫著結一結,我們就幫你把這爛攤子解決了。”
吳老板盤算半天,權衡利弊,最後一咬牙,終於在民警的見證下將這部分裝修單轉給周揚。
這一晚弄得吳老板和女兒顏麵儘失,他不想再握這燙手山芋,回去連夜翻出裝修合同,算好賬,壓了些許裝修工的工錢,把餘下的錢結清了。
周揚後半夜才回到家,一覺睡到天亮,醒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
他給趙姮打去電話。
趙姮收到他的電話前,正在同李雨珊聊微信。李雨珊的表姐在市委工作,和周餘偉是同事,她總能得到各種消息。
李雨珊在語音裡咬牙切齒:“那王八羔子今天晚上就有場相親,還是我表姐領導介紹的,據說是她領導親戚家的女兒,一個富二代。”
趙姮還沒回複,周揚電話就來了。
“喂?”她說。
“……你明天有沒有時間?”
趙姮手邊剛好是一根皮筋,不是年初一晚上綁頭發那根,她撚過來,說:“有,怎麼了?”
“明天初六,濕地公園的探梅節最後一天,想不想去玩玩?”
“看梅花?”
“嗯,怎麼樣?”
趙姮指尖戳著皮筋,說:“好啊。”
“……那明天我來接你。”
“你要開車?”
“嗯。”
“坐公車吧。”趙姮道,“那附近估計不好停車。”
周揚一想也是:“那行,明天我們坐公車。”
第二天天晴,真正萬裡無雲,太陽暖融融的,溫度已經攀升,春的氣息在蔓延。
趙姮跟周揚通著話,她等在公交站台,問他:“公車還沒到?”
“沒,我看看……”周揚說,“應該快了。”
過了會,“來了,我上車了,你看著下一班。”
“嗯,知道了。”
趙姮等了大約六七分鐘,一輛綠色公交車開到站台,她上了車,車上已經沒位置,周揚倒是坐在靠過道的座位上。
他站了起來,邊上立刻有人狀似要過來,他扶著椅背擋住,看也不看對方,朝前麵的趙姮說:“來這兒!”
趙姮走過去。
周揚讓開,在她耳邊道:“坐吧。”
趙姮四處看了看,估計下一站人就要人擠人了,她從善如流地坐下,周揚守在她邊上。
廣播報站,車門打開,又湧來一群人,周揚電話剛好響起,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他扶著椅背接聽:“喂?”
“喂……你好,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我不小心撞過你的車,我姓周。”
電話那頭的語氣似乎有些急躁,周揚垂眸瞥了眼趙姮。
趙姮將長發挽到耳後,注意到他的視線,她抬頭看向他,眼神詢問。
她今天化了淡妝,顏色極好看,栗色的長發光澤顯亮。
周揚對著電話說:“打錯了!”
然後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