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講究!小亞撇嘴。
第二天,周揚仍去華萬新城開工,出門前他把小亞揪起,讓他過去幫忙。
幫忙倒是沒問題,小亞擔心他的手:休息幾天嘛,趙小姐難道又催了?以你們現在的關係,她不可能再這麼難搞啊。
周揚朝他腦袋拍了一記,二話不說將他推出門。
趙姮起床早,沒想到這時間會收到李雨珊的約飯微信。她回複:“今晚可以。你怎麼這麼早?”
李雨珊:“一直睡不著。”
趙姮猜她又是婆媳矛盾,因此沒多問,打算見麵再聽她吐苦水。
傍晚她趕到日料館,小隔間裡隻有李雨珊一人,她脫鞋子進去,坐好後問:“寶寶不帶來?”
“我婆婆看著呢。”
“你不是不放心她看麼。”
“那能怎麼辦,總不能二十四小時都靠我一個人吧,家裡又不請保姆。”
李雨珊無精打采,讓點單的服務員先出去,她把菜單推給趙姮,“看看想吃什麼。”
趙姮隻點壽司,李雨珊說:“其他的呢?”
“你看著點吧,壽司吃得飽。”趙姮闔上菜單。
李雨珊一頓。她又點了壽喜鍋和天婦羅,不一定能吃完,她沒點太多。
點完餐,她道:“你以前吃東西可不會專挑能不能吃飽啊。”
趙姮笑笑。
李雨珊喝一口熱茶,醞釀著說:“你最近怎麼樣?”
趙姮歪頭瞧她,觀察一會,她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能彆這麼敏銳麼,我還沒打好底稿呢。”
“彆打了,又不是演講。”
李雨珊放下杯子,正色道:“那我直說了,昨天大半夜,周餘偉喝醉酒跑來我家找我,我老公差點以為我跟他有什麼。”
趙姮一愣,皺眉道:“大半夜喝醉了找你?”
“嗯,還好我家沒鬨婚變……”李雨珊道,“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麼嗎?”
“說我。”趙姮淡然道。
“是說你,還說了一點其他的事。”
“說什麼了?”
李雨珊道:“他說你和幫你家裝修房子的一個工人好上了。”
趙姮怔了下。
“是真的嗎?”李雨珊試探。
服務員送餐進來,將碟子鍋子一一放下,又替她們斟好醬油,兩人一時無話。等人離開,趙姮攪拌著碗裡的生雞蛋,沒問周餘偉是怎麼知道的,也沒回答之前的問題。她道:“還有什麼?”
“……還能有什麼,他哭得像死了媽一樣。”李雨珊歎息,“人一喝醉,什麼話都會往外麵躥,我也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酒後吐真言,他看起來好像真的很痛苦。但是我不關心他怎麼樣,我隻關心你。你是不是真的跟你家的裝修工人在一起了?”
筷子尖上掛著雞蛋液,趙姮看著它遲緩地滴落,她說:“是吧。”
什麼叫“是吧”?語氣助詞有它的不確定性,李雨珊也不知心該一鬆還是一緊,有些話即使是閨蜜也不好開口,她糾結一天一夜,此刻還是順從本心,問了出來。
“你是自暴自棄嗎?”她道。
趙姮抬眸,盯著她看了幾秒,反問:“你覺得我是自暴自棄?”
“沒錯,我是這麼覺得的。”李雨珊沒有否認,“要不然呢?周餘偉就不去說他了,以前我或許覺得他沒什麼可挑剔的,我自己結婚後才知道婆媳關係有多重要,他千好萬好,可這麼多年下來都沒擺平他媽媽,光這一點就不行。可是蔣東陽呢?”
李雨珊認真分析:“蔣東陽的條件不管拿到哪去說,都是沒得挑的。工作得體薪水高,長得也帥,將來你做全職太太都沒問題。他這樣的條件,你為什麼會不喜歡呢?”
趙姮在這一刻莫名其妙走神,“條件”這兩個字是不會出現在十年前的李雨珊口中的。
如果是十年前,穿著高中校服的閨蜜,問的一定是“他這樣的人,你為什麼會不喜歡呢”,而不是“他這樣的條件”。
她們已經到了隻談論“條件”的年紀了,可這就是現實。
“趙姮?”李雨珊叫她。
“他條件很好,我沒什麼不喜歡的。”趙姮道。
“那你怎麼一直拒絕他,反而……”
“他跟我說過一句話。”趙姮打斷她。
“什麼?”
“那天鄭曲悠把她跟周餘偉的合照發到班級群,我嗆了她。後來蔣東陽跟我說,他看到了群聊,他希望有一個能在彆人欺負我的時候,擋在我麵前的資格。”
李雨珊不理解:“所以呢?”
趙姮彎起嘴角:“可是沒有這個資格的人,也會主動擋在我麵前。”
無需緣由,不問青紅皂白,沒有“資格”二字,他直接擋在她麵前。
趙姮的思緒忽然飄得很遠,從日曆上沒有的立春開始。那個夜晚她原本該崩潰的,可他拉住了她,沒讓她跌死過去。
“有人幫你擦過唇膏嗎?”她輕聲問。
李雨珊莫名其妙:“什麼擦唇膏?我又不是明星,還帶化妝師的。”
“嗯。”趙姮淺笑。
李雨珊似懂非懂,但已經看出一些端倪,她沒再問尖銳的問題,隻道:“蔣東陽跟我還有聯絡,問過我你的近況。”
“我已經拒絕過他了。”趙姮說,“他太理智,分析利弊得失後才會做出下一步……”
說到這裡,趙姮忽然發現自己在分析他這份理智時,她同樣也在做著理智的分析,本質上他們並無不同。
她頓了頓,沉默一會,她道:“我們現在是不是都過於理智了?”
“當然,”李雨珊說,“我們都做了好久的大人了。”
趙姮微笑:“唔,你還做媽媽了。”
李雨珊歎氣,她誇張地猛搖頭,“哎不說了不說了,快點吃吧,天婦羅涼了還怎麼吃!”
趙姮開始動筷。李雨珊吃了一會,想到什麼,補充說:“對了,昨晚是鄭曲悠陪著周餘偉來的,她拉都拉不動他。周餘偉說醉話的時候,鄭曲悠就在邊上。”
趙姮無所謂地說:“嗯,知道了。”
吃完結賬,今天李雨珊請客。買完單,兩人穿鞋出來,李雨珊開車送她。
到了禦景洋房外,李雨珊在趙姮即將關上車門前一刻叫住她:“小姮。”
趙姮停下,彎腰看車裡。
李雨珊捏著方向盤,說道:“你記不記得我結婚前,你跟我說過什麼?”
沒等趙姮回答,李雨珊直接道:“他比我大十五歲,我跟他結婚那年,他大女兒都已經十四了。你跟我說——”
那年她們大學畢業沒多久,還是“喜歡人”而非“喜歡條件”的年紀,對未來充滿乾勁,說話是無所顧忌的。
趙姮在試穿伴娘服的時候,對著鏡子裡的她說:“我希望你嫁對人,我不勸你。有沒有嫁對,你將來再告訴我。”
趙姮想起來了。
夜風徐徐,吹動了李雨珊車中掛著的平安符。她看一眼這個婆婆從廟中求來生男孫的符,說道:“你一直都說過,要在三十歲前有個家。今年你已經二十七了,我們沒老,但也沒那麼多年輕可以揮霍了。趙姮——”
李雨珊輕聲說:“你說的話,我總覺得很對,所以我把四年前的話再還給你。我不勸你,有沒有選對,你將來再告訴我。”
趙姮微笑著說:“好。”
李雨珊想,剛才吃飯時趙姮說錯了,她並不理智。她沒再多說,兩人告彆,她開車駛入更深的夜。
一陣陣微風送來隱藏在空氣中的青草香,趙姮站在小區門口,抬頭看天。
來時覺得夜空有迷霧,歸時眼前卻豁然開朗。束縛的繩索忽然鬆了,她深深呼吸,走入燈火熒熒。
次日一早,她聯係了那間單身公寓的房東,與對方簽下租約。租期五個月,月租一千,一月一付。
傍晚工作結束,她把周揚叫出來,讓他陪她去買防盜鎖。
周揚問:“買什麼防盜鎖。”
趙姮說:“新房東不讓換鎖,那我就在門背後加個防盜鎖鏈。”
周揚:“……”
他眉一皺:“你簽了那套單身公寓?”
趙姮點頭。
周揚壓下火,很輕地說:“找死呢?”
“不是還有你麼?”趙姮忽然道。
周揚:“……”
路上車來車往,兩人在五金店附近鎖好公共自行車,周揚抬頭看向對方。
趙姮扶著單肩包,等他帶路。
“……哦。”周揚慢半拍的吐出一個字。
然後走到趙姮身邊,圈住她肩膀,帶著她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