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行至公寓樓下,他在大門外點著一支煙,抽完後走到垃圾桶前,把煙蒂碾滅扔進去,然後走進大樓內。
三分鐘後,他站在趙姮門口,按響門鈴,沒等開門的意思,按完等鈴聲停止,他開口:“我申請了去外省。”
過了會,裡麵門打開。
屋中似乎隻開了餐廳小燈,光線昏暗,她靜靜站在光影中,除了嘴唇變得乾燥,似乎沒什麼變化,一同數月前他們最後一次相見。
那天早晨,趙姮先起床,穿戴整齊後出門上班,他則先去附近銀行取了兩千塊現金,然後回來這裡慢慢收拾行李。
很久沒見了,周揚盯著她的臉,雙眼不知不覺發熱,他微垂眼眸。
趙姮讓到一邊。
周揚頓了下,抬步走進屋內。
“去外省?”趙姮輕聲問。
“嗯。”周揚說。
“去多久?”
“不知道。”
“哦。”趙姮淡淡地說。
她轉身問:“喝水嗎?”
“……不了。”
趙姮坐到沙發上,滑動電腦鼠標,繼續看著之前的工作內容,屏幕光影投在她臉上,朦朧得不真實。
“什麼時候走?”她問。
“……明天。”
“嗯。”趙姮點頭。
周揚慢慢地說:“我去外省還是乾裝修,賺到多少我就還你多少,我會儘快。”
“嗯。”
周揚視線始終沒離她的臉,他很久才講一句話,然後趙姮回一個簡單的字,最後沒話講了,他又盯著她看了一會。
雙腳是不想調轉方向的,可他還是調轉了。“我先走了。”他說。
等了幾秒,沒得到回應,他轉過身,慢慢走到門口。
“你愛過我嗎?”
這聲問幽幽地從背後傳來。
周揚張了張嘴,但沒發出聲音。他想回答,讓她等他,但他說不出口。
那就當做“沒有”吧。光始終晦暗不明,趙姮坐在原位,替他回答。
她心裡是沉重的一鬆。這樣最好,她會按部就班的結婚生子,擁有一個她從小就渴望的溫馨家庭。
打開門,周揚走了出去。他輕輕把門闔上,站了幾秒,他靠住牆,從口袋裡掏出煙。
還剩三支,他點著一支。
感應燈過了一會就滅了,走廊陷入濃重的黑暗,煙頭紅星閃爍,思思嫋嫋的煙像濃霧,遮住這世界,吹不散,叫人看不清。
立春那晚,她跟他回家,睡在他床上,勾著他脖子吻他,其實他知道——
那時的她就是一條被拋上岸的魚,把他當成了氧氣瓶。而他願意耗儘自己所有的氧氣供養她,但,不敢讓她知道。
如今更不能了,他想。
不能讓她知道,周揚告訴自己。
不能……他心底說。
第三支煙還剩小半截,周揚猛一扔,拿出鑰匙,在一片漆黑中準確拿住那一把,插|進鎖眼推開大門。
燈光依舊昏暗,她坐在沙發上,姿勢絲毫未變。
周揚走進,她微微扭頭。
走到沙發前,周揚站定,一言不發地盯著她。過了幾秒,一個靠墊朝他砸來,他絲毫沒躲。
緊跟著是第二個靠墊、包、遙控器、地上的拖鞋,沒東西可砸了,趙姮抓起煙灰缸,狠狠扔過去,這一下砸到他下巴,他被撞擊力擊得頭微偏,身形依舊不動,雙眼死死盯著她。
二十七歲,她奮鬥半生一無所有!趙姮一巴掌扇過去,扇到他下巴,被煙灰缸砸出的紅痕愈發明顯。
一扇不夠,接著她一下又一下,毫無章法地發泄在他臉上身上。直到她手疼地力氣漸弱,周揚忽然狠狠抱住她。
她被壓在他胸口,巴掌扇在他頸側。周揚手臂收得越來越緊,緊到要將她腰勒斷。
他感受到衣領下的濕潤了,他扣住她後腦勺,死死抱著她,任由她時不時扇下一記毫無力度的巴掌。過了會,他細細吻她,一路往上………………
趙姮後仰著摟住他脖子,眼淚滑落,她不要命地回應,被逼得不斷後退,最後撞到沙發,周揚護住她後背倒下。
……趙姮被拉進深淵,一次又一次,她近乎聲嘶力竭。
屋內已一片狼藉。
光一點一點滲入深藍色的窗簾內,趙姮睡得很沉,呼吸微重,周揚伏在上方,在她頸間輕嗅,然後小心下地。
浴室洗漱用品一成未變,周揚刷牙洗臉,出來後穿衣服,然後走到趙姮睡覺的那頭,蹲下來看她。
看了會,他抬頭找了找,包在桌子上。他走到桌前,從她包裡翻出唇膏,再次蹲回去,擰出唇膏,輕輕抹上她嘴唇。
闔上蓋子,把唇膏放回她包裡,他又走回來,靠牆站著,低頭看床上的睡顏。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還剩一個小時了。
又過了十分鐘,床上的人眼皮輕顫,周揚近前,蹲下來。
趙姮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蹲在她麵前的他。
“早。”周揚說。
“……早。”
“我要走了。”
“……哦。”
“你接著睡。”
“嗯。”
周揚站起來,趙姮沒動,依舊趴在那。
周揚走幾步,又忽然回來,蹲地上說:“等我電話。”
“……嗯。”
他突然安心,親親她嘴唇,低聲道:“睡吧。”
這回真走了,他在發車前十分鐘,趕上了去往外省的高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