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神明從高處隕落,白鴉於禁地墜亡,索裡蒂亞密林的枝葉在風中輕輕垂首,將以故人的姿態等待重逢。]
路遠在密林裡生存了整整五天五夜,這五天以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思考著一個問題:祖國什麼時候來救他?人民什麼時候來救他?
然而這個問題還沒來得及思考出結果,他就被麵前這群疑似恐怖fen子的隊伍用槍抵住後腰,強行押送上了一艘白色的飛行戰艦。途中經過密林入口的那塊殘碑,路遠莫名覺得有些眼熟,好像旅遊的時候在哪裡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儘管他記憶力一向好得驚人。
“進去!”
路遠剛剛走進艙室,後背就被人用力推了一把,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身形。他回頭看向麵前這群被防護服裹得密不透風的人,心中悄然升起警惕,勉強忍著傷口疼痛問道:“你們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應該由我來問你,你到底是誰?”
一道冰涼低沉的聲音陡然在路遠耳畔響起,猶如驚雷炸響。
隻見其中一名男子抬手摘下護目鏡,並脫下防護服隨手丟在一旁,就如蝴蝶破繭般露出廬山真麵目。他銀白色的頭發因此有些淩亂,五官深邃如鑿,猩紅的眼眸就如酒杯中暗沉的血漿,映出一片搖曳的欲望。
路遠與那雙眼睛對視時,心裡忽然控製不住咯噔了一下,隨即越墜越深——
對方為什麼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人類?
“為什麼不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被路遠卸了槍的原因,尤斯圖的臉色有些發臭,就像踩到了狗屎一樣。他邁步走到路遠麵前,雙手抱臂,以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他:“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會獨自出現在汙染禁區?”
路遠:“……”
路遠沒有說話,他的目光慢慢落在尤斯圖的軍裝上,在腦海中飛快過了一遍各國軍服樣式,最後確認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製式的服裝。
“……不知道,我從山崖掉落,一醒來就在那個地方了。”
路遠敏銳察覺到了異常,無論是麵前的這群人還是周圍詭異的環境,都顯得太過離奇,他聰明的沒有透露太多個人信息。
尤斯圖注意到了路遠身上被灌木刮破的衣服,那是一種極其脆弱的聚酯纖維材料,根本起不到任何防護作用:“你在索裡蒂亞密林待了多久?”
路遠的嗓子聽起來異常嘶啞:“五天。”
“這不可能。”一旁的約裡加忽然出聲打斷,他皺眉看向路遠,就像在看一個滿嘴謊言的騙子,“嘿,你最好不要撒謊。”
路遠因為持續高燒,大腦早已昏昏沉沉。他為了節省體力,迫不得已背靠著牆壁,將大部分重量都轉移到了上半身,聞言掀起眼皮看向約裡加,淡淡反唇相譏:“你也最好不要懷疑我的話。”
約裡加走上前來,目光狐疑打量著路遠:“所以你在帝國五支S級精英隊伍都沒能攻入的索裡蒂亞密林裡生存了整整五天,並且沒有被源石輻射感染……等等,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是這個意思嗎?”
他擺明了不信,語氣誇張而又滑稽。
而路遠則是根本沒聽懂對方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話在講些什麼,他隻感覺腦海中的暈眩愈發嚴重,控製不住晃了一下身形。一團小小的東西從他上衣口袋不慎掉出,恰好被尤斯圖眼疾手快接住。
“……他沒有撒謊。”
尤斯圖忽然開口,大家都下意識看了過去。隻見他戴著一雙白色的軍官手套,右手掌心靜靜躺著一朵紅豔馥鬱的玫瑰,隻是因為時間流逝,已經有些微微乾枯,花瓣邊緣微微蜷縮內卷,紅與白對比分明。
“索裡蒂亞密林中心有一片玫瑰花海,那是整座山林的心臟,也是源石汙染程度最重的地方。我們在密林邊界發現他,按照路程估算,他最起碼在裡麵待了兩天以上……”
尤斯圖語罷看向路遠,這次目光中多了幾分深沉的探究,皺眉問道:“你到底來自哪裡?”
然而路遠已經沒辦法回答尤斯圖的話。他終於抵抗不住大腦潮水般襲來的暈眩,身形順著牆壁緩緩下滑,倒地暈了過去。伴隨著一聲重物落地的動靜,艙室徹底安靜了下來。
約裡加見狀慢半拍眨了眨眼,顯然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他怎麼了?”
尤斯圖注意到了路遠受傷的腿部,傾身蹲下察看情況,他用戴著手套的手輕輕撥開對方破損的褲子布料,不出意料發現了早已感染的蛇毒傷口:“他受傷了,調配室裡還有蛇毒血清嗎?”
約裡加攤手聳肩:“希望還有庫存吧,畢竟我們今天隻是出來巡邏的,並不是打仗的。”
語罷轉身鑽進了調配室。
路遠已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睡過覺了,現在終於昏睡過去,感覺卻有些糟糕。恍惚間他隻感覺有人在用針管紮自己的皮膚,那種尖銳冰涼的刺痛感令他控製不住繃緊了全身。
“你最好放輕鬆,針頭如果斷裂處理起來很麻煩。”
尤斯圖坐在醫療床邊,將一管藍色的藥劑緩緩注射進了路遠體內。他睨著麵前陷入昏迷的男子,不期然想起對方那雙罕見的黑色眼眸,忽然有些好奇路遠的相貌與種族,用濕布擦掉了他臉上亂糟糟的泥汙。
約裡加在旁邊湊近看熱鬨,見狀臉色不由得抽搐了一瞬:“我敢發誓,他臉上的泥垢簡直比中心城新建的堡壘還要厚。”
另外幾名隊員都有些嫌棄這名渾身泥汙的不明生物,於是處理傷口的事就落在了尤斯圖身上。反正那個家夥沒有潔癖,除了對雄蟲。
尤斯圖漫不經心問道:“假如他是一隻稀少而又罕見的雄蟲呢,你還會這麼說嗎?”
約裡加聞言一驚,瞪大眼睛看向他:“你什麼意思?!”
尤斯圖聳肩:“隨口一問,沒什麼意思。”
他真的隻是隨口一問。
就在他們說話間,路遠的樣貌終於逐漸清晰起來。那是一張稱得上俊美的臉,眉毛修長入鬢,鼻梁高挺深邃,隻是唇形太薄,顯出了幾分生人勿近的疏離感,看起來不好相與。
墨色的頭發,墨色的眼睛,路遠的容貌在這個世界看起來難免有些神秘。
約裡加見狀眼中閃過一抹驚豔:“蟲神,他長得可真特彆,看起來和我們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