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遠剛才說應該往左邊走, 純粹是因為封建迷信,不過蟲族肯定不會信左吉右凶這種話。右邊道路變異種數量稀少,看起來確實更安全, 畢竟誰也不知道裡麵的具體情況,隻能暫時相信儀器。
路遠都已經開口這麼說了, 再爭論下去也沒必要, 薩菲爾上將左右權衡一番,隻好命令部隊朝右前行,然而剛剛走進那條幽深的小路, 他們就敏銳察覺了不對勁。
無他, 周遭實在太安靜了些。
這種安靜不是毫無聲響的那種安靜, 而是一種死寂荒蕪的安靜, 他們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鼓噪、血液緩緩流動的聲音。
道路儘頭一片漆黑,四周濃霧頓起,甚至看不清前方的景物, 古樹遮天蔽日, 枝椏瘋長, 隱於暗處扭曲著身形,妖冶怪誕。
“咯吱——”
“咯吱——”
一陣輕微的脆響忽然從前方傳來, 像是有人在咀嚼什麼東西, 而且是骨頭一類的硬物, 在寂靜的密林裡顯得猶為突兀。
大家麵麵相覷, 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可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前行, 手中緊緊握著光能槍,隨時預備接下來的突發狀況。
路遠眼尖,發現薄霧前方似乎有一隻巨大的黑鳥正背對著他們低頭啃食什麼東西, 羽毛顏色斑駁,到脖子的地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頭烏黑細長的發絲,如果忽略下半身的鳥類腳爪,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類在背對著他們。
路遠見狀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這是什麼鬼東西?!
尤斯圖悄無聲息攥住路遠,直接將他拉到了自己身後,同時抬手示意身後的隊伍停止前進,立刻原路折返。
他們都發現那隻怪鳥有些不對勁,就連法厄斯也沒出聲,陰沉著臉示意部下原路撤退,不許發出半點聲響。
隊伍裡都是訓練有素的軍雌,見狀立刻持槍緩緩後退,然而就在這時,空氣中忽然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響,驚得他們身形齊齊一僵——
“哢嚓!”
隻見那名星網記者毛斯不知何時舉起相機,對準遠處的怪鳥哢嚓按下了快門,光芒一閃,在昏暗的光線中顯得猶為突兀。
而遠處的那隻怪鳥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什麼,低頭進食的動作一頓,緩緩轉身看了過來,它的麵容讓所有蟲都不禁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那隻怪鳥的眼睛細而上翹,覆著一層濃密的睫毛,鼻子不似普通鳥類隻有兩個孔洞,而是如人類一般有著高挺的鼻梁,喙部短且尖銳,細長的脖頸並無羽毛,而是遍布著紅色的肉瘤,頭頂長長的發絲垂落下來,半遮半掩,形似人麵,讓人看得頭皮發麻。
“咯咯咯~”
那隻怪鳥喉間忽然發出一陣尖細的女人笑聲,在幽密的森林裡回蕩不絕,然後展開足有數米長的翅膀,直接朝著路遠他們飛了過來。
薩菲爾上將見狀臉色微變,厲聲道:“不好!快點撤退!是t4高級變異種!”
薩利蘭法帝國目前已知的變異種最高不過t2,而麵前這隻巨鳥已經擁有了靈智,最低也是t4級彆!
隊伍見狀立刻轉身後退,並且紛紛開槍射擊阻止,然而為時已晚,那隻巨鳥已經振翅飛撲了過來,硬如鋼鐵的爪子直接抓住了兩名軍雌飛向天空。
“砰——!”
“砰——!”
路遠與尤斯圖幾乎同時舉槍射擊,照著它的眼睛連開了數槍,雖沒能成功打中,但還是讓那隻怪鳥吃痛,爪子一鬆放開了那兩名軍雌。
“二隊三隊掩護儀器撤退!一隊留下來墊後!”
在危機關頭,薩菲爾上將果斷讓隊伍先行護送教授和儀器離開,身後翅翼展開,和一隊成員齊齊飛上天空阻擊那隻怪鳥。
尤斯圖直接將補充彈夾扔給路遠,將他往後推了一把,沉聲催促道:“你快和他們一起撤退!我等會兒再去找你!”
語罷身後銀翼一展,身影迅速飛向天空,進入了半蟲化狀態,和那隻人麵怪鳥纏鬥了起來。
路遠知道自己武力值不高,留下來也是添亂,隻能幫助隊伍一起撤離。他轉身見那名不怕死的星網記者還在對在天空哢哢哢拍照,額頭青筋直跳,直接對著他的屁股重重踹了一腳:“拍你媽啊!還不快跑!”
剛才就是這貨拍照不靜音驚動了那隻怪鳥,路遠想踢死他的心都有了!
毛斯記者為了挖新聞連命都能不要,顯然不會懼怕區區一隻怪鳥,但被路遠一腳踹趴在地,還是相當識時務地抱著自己的寶貝相機跟著隊伍一起往左邊撤離了。
北部蟲族一直沒動,目光冰冷,無動於衷。他們從小接受的信念與西部截然不同,信奉明哲保身,利益至上,數萬年前與西部尚未割裂的時候便是如此,現在局勢這麼危險,衝上去無異於送死,他們更加不會輕舉妄動了。
其中一名軍雌看向法厄斯,猶猶豫豫問道:“首領,我們是撤退還是上去幫忙?”
法厄斯沒說話,臉色陰沉難看得緊,北部與西部積怨已久,素來不睦,暗地裡不使絆子都不錯了,又怎麼會上去幫忙,為了救那些虛偽的西部貴族而折損自己的兵力,實在是愚蠢至極!
但這條路是法厄斯選的,他如果不解決麵前這隻怪鳥,豈不是證明路遠的選擇沒錯?他咽不下這口氣!
“給我上!”
法厄斯一字一句咬牙吐出了這句話,身後純黑色的翅翼陡然展開,掀起一道迅疾的冷風,雙手指甲瞬間暴漲,覆上了一層堅硬鋒利的鱗片,率先飛向上空加入了戰鬥。
剩餘的北部軍雌聽聞首領下令,皺眉猶豫一瞬,也都紛紛展開翅翼進入半蟲化狀態,緊隨其後上前幫忙。
當純黑翅翼於天空展開的那一刻,他們似乎都背棄了自己多年的信仰,早在這片土地尚未完全割裂的時候,他們的祖輩也曾這樣一起並肩戰鬥,那時的情誼與膚色無關,無貴賤之彆。
如果我注定死去,
不需金銀陪葬,不需華服點綴。
請賜我一雙無暇的翅膀,
右翼為黑,左翼為白,
再替我立下一塊石碑,纂刻過往功績,
這樣當我長眠時,便不會遺忘曾經的戰友。
北部軍雌數量眾多,而且生性好戰,加入戰場之後明顯扭轉了局勢,稍稍減輕了尤斯圖他們那邊的壓力,然而那隻怪鳥體型巨大,實在難纏,阻擊起來還是相當困難。
薩菲爾上將顯然沒想到法厄斯會出手相助,目光詫異地看向他們,皺眉出聲道:“再拖延十分鐘就想辦法飛離撤退!不要死耗!”
根據薩菲爾上將的估計,十分鐘應該夠路遠他們撤到安全的地方了,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左邊那條路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巨型飛蟻群,狀況並不比他們這裡好多少,直接把路遠他們又原路逼退了回來。
“媽的!”
路遠看著眼前鋪天蓋地襲來的飛蟻群不禁狠狠咒罵出聲,這種變異飛蟻的身形足足有成年人的拳頭那麼大,而且粘液具有腐蝕性和麻痹性,十秒鐘就能瞬間把人啃成骨架子。
路遠之前流落密林的時候,曾經親眼看見這些飛蟻捕食過體型超過自身數百倍的獵物,他平常看見這些螞蟻都是繞道走的,怎麼今天一下子忽然多了這麼多!
那些負責保護他們的軍雌見狀立刻補充彈夾,對準空中就是一片瘋狂掃射,然而那些飛蟻綿綿不絕地飛撲上來,一波接著一波,怎麼也殺不完似的。
一名穿著防護服的老教授眼見飛蟻越來越多,連忙打開儀器箱對著大家焦急喊道:“儀器箱裡有火筒!快點用火筒燒它們!”
那些飛蟻不知為什麼,並沒有攻擊路遠,他聽見儀器箱裡有火筒,立刻翻上了裝載車,從裡麵拿出一堆圓筒狀的武器,挨個扔給了那些正在掃射的軍雌:“用火燒它們!”
火攻明顯比光能彈更省事,那些軍雌聞言接過火筒,立刻對準半空噴出了成片的火焰,一股焦臭味瞬間彌漫開來,那些飛蟻紛紛被烤成了焦炭。
二隊的隊長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什麼,忽然皺眉出聲道:“不好!它們後麵還有一隻蟻後在控製隊伍!”
順著密集的飛蟻群看去,隻見遠處有一隻通體潔白的巨型螞蟻正靜靜趴伏在地麵上,它的身軀輕輕蠕動,身下是一片密密麻麻數量巨大的蟻卵,而且平均每過一分鐘就能孵化出大批飛蟻。
蟻後被一群等級更高的飛蟻密不透風保護在中間,“勤勤懇懇”進行著產卵工作,它的孵化速度顯然要快於火筒的消滅速度,那些軍雌已經有些抵擋不住了。
路遠心想怪不得怎麼燒都燒不完,原來還能無限“續杯”。這些飛蟻的唾液具有麻痹性,被叮咬過後很快就會出現四肢僵硬的情況,不少軍雌都中了招,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整支隊伍就會癱瘓。
路遠抬眼看向那隻蟻後,直接抽出腰間的光能槍進行射擊,然而蟻後的皮膚防禦力極強,光能彈沒能對它產生任何傷害。
路遠見狀咬咬牙,乾脆撿起儀器箱裡僅剩的一支火筒,趁著大家不注意的時候跑向了蟻後所在的方向。那些飛蟻並不會攻擊路遠,然而鋪天蓋地飛來撞在身上的時候威力等同刀刮,生疼生疼。
身後不知是誰喊了他一聲:“你做什麼!危險!快回來!”
路遠卻充耳不聞,用袖子捂住口鼻,一路用火筒驅趕著那些體型巨大的飛蟻,艱難跑到了蟻後所在的方向。
蟻後是整個飛蟻群裡的王,但它除了產卵並沒有任何攻擊力,彈夾已經耗光,路遠從身後抽出一把軍用匕首,一咬牙一狠心直接對著蟻後的頭頂上方刺了進去——
“哢嚓!”
蟻後的頭沒事,刀尖倒是崩斷了一個口子,路遠因為用力過猛,整個手掌都被匕首劃傷了,鮮血順著刀刃蜿蜒下流,也淌進了蟻後的皮膚裡。
“刺啦——!!”
就在這時,令人驚異的事情發生了,隻見剛才還淡定產卵的蟻後忽然發出一陣尖銳痛苦的嘶鳴聲,身軀拚命掙紮,頭頂青煙直冒。
它在召喚子民殺掉路遠,然而那些飛蟻剛剛靠近路遠,就被他身上的血液嚇得退避三舍,在四周形成了一個真空圈。
路遠這才發現它們好像很懼怕自己的血液,直接用匕首在掌心劃了一刀,然後握住沾血的匕首用力刺了下去——
“噗嗤!”
路遠的血液對於蟻後具有腐蝕性,這次匕首暢通無阻,直接刺進了它的頭部,隻聽一陣尖銳淒厲的叫聲響徹密林,震得路遠耳膜生疼,那些成群結隊的飛蟻忽然四散開來,瞬間逃得無影無蹤。
而在天上與尤斯圖他們纏鬥的那隻怪鳥不知是不是感應到什麼,忽然變得急躁起來,數米長的翅膀用力一扇,直接將四周的那些軍雌重重扇了下去,一個俯衝就朝著路遠所在的方向飛了過去。
在密林之中,變異飛蟻卵對於鳥類來說是無上美食,萬年蟻後已死,它身軀下方的那些蟻卵自然也就失去了庇護。
那隻人麵鳥喉間又發出了那種尖細的、猶如女鬼一般的笑聲,看樣子是準備飽餐一頓。
尤斯圖見狀這才發現路遠在飛蟻堆裡,驚得瞳孔驟縮,身後銀翼一展,身影迅疾地衝上去想要將他帶走,然而那隻人麵鳥速度更甚,利爪淩空一抓,直接將尤斯圖從空中擊落,飛速俯衝到了路遠麵前。
“!!!!”
路遠看見這隻怪物打傷了尤斯圖,驚得眼睛瞬間瞪大,整個人怒火中燒!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忽然上前,閃身躲過那隻人麵怪鳥的尖喙攻擊,直接一把攥住它的脖頸,用沾血的匕首用力一割,刹那間鮮血噴湧而出,濺了路遠滿身。
那隻人麵鳥顯然沒想到自己會被一把普通的匕首割傷,喉管被路遠的血液腐蝕冒出陣陣青煙,反應過來開始劇烈拍動翅膀,發出一陣痛苦短促的嘶鳴聲,鋒利的爪子直接抓傷了路遠的右臂。
然而此舉無異於傷敵八百自損一萬,路遠的血液隻會令它感到更加痛苦。路遠死死攥住那隻怪鳥的脖子,直接將它按倒在地,對準脖子就是一陣亂刺,一邊刺一邊暴躁罵道:
“我x你大爺的!老子剛找的對象!疼都來不及!你x的居然敢打他!!長得一副鳥人樣還敢出來嚇人!在窩裡待著不好嗎!!”
路遠半邊臉都是血,神情冷峻,一邊用刀刺一邊罵人的樣子像極了煞神,旁邊原本想衝上去幫忙的軍雌見狀也都紛紛嚇傻了,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這一幕,艱難咽了咽口水:這隻蟲也太凶殘了吧!
隻有毛斯記者激動高舉相機,對準這幅場景哢哢哢就是一頓亂拍,巨型飛蟻,長發怪鳥,多麼勁爆的話題啊!到時候發上星網不火都難!
路遠接連刺了十幾刀,一直把匕首刺斷了這才氣喘籲籲地從地上起身,而那隻怪鳥已經死得不能再死,渾身被捅成了篩子。
路遠當啷一聲扔掉手中斷掉的匕首,剛才被怒火衝昏的頭腦終於冷靜下來,這才想起查看尤斯圖的情況。
尤斯圖剛才作戰太久,早已力竭,連飛翔的力氣都沒了。胸腹處有幾道深可見骨的抓傷,皮肉外翻,看起來好不嚇人,身上的軍裝被鮮血浸透,呈現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