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部下悄悄用胳膊撞了撞霍克,壓低聲音道:“副首領,這隻雄蟲長得這麼漂亮,血液純淨度肯定不低,到時候我們可以把他獻給首領。”
他依稀記得法厄斯的發情期好像快到了。
霍克有些動搖,但總覺得不現實:“得了吧,首領最討厭這種嬌嬌弱弱的雄蟲,沒一槍斃了他都算好的。”
就在他們交談間,一道清朗溫和的聲音陡然在耳畔響起,讓人心尖都跟著癢了一瞬:“請問法厄斯首領在嗎?”
霍克等蟲聞言下意識抬眼,卻見許岑風不知何時走到了他們麵前,身上穿著一件略顯寬鬆的保暖外套,體形修長,竟和強悍的雌蟲差不多高。
霍克遲疑了一瞬:“你找我們首領做什麼?”
法厄斯凶名在外,閻王見了都要繞道走,霍斯堡的那些雄蟲看見他更是恨不得嚇尿了褲子,麵前這隻漂亮的雄蟲居然會主動找他?真是稀奇。
許岑風笑了笑:“沒什麼,他剛才救了我,我想當麵謝謝他。”
謝謝?
霍克眼皮一跳,沒想到他這輩子居然也能從雄蟲嘴裡聽到謝謝兩個字:“不用了,我們首領不喜歡有雄蟲往身邊湊。”
許岑風固執問道:“見一麵也不行嗎?”
霍克聳肩,看在許岑風還算禮貌的份上,說話也比較客氣:“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我們首領已經乘坐前麵一艘飛行器出發了,你想見他隻有晚上紮營彙合的時候才可以。”
許岑風聞言微頓,無意識摩挲了一瞬指尖:“那你有藥箱嗎?”
霍克疑惑出聲:“你要藥箱做什麼?”
他剛才都檢查過了,這些雄蟲沒有一隻受傷的。
許岑風卻輕聲道:“你們首領的肩膀受傷了,去幫他包紮一下吧。”
霍克聞言一懵,剛想詢問許岑風怎麼會知道法厄斯受傷了,然而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就見對方已經轉身回到了座位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胡扯吧?
霍克撇了撇嘴,顯然不信他的話,直接關好星艦艙門,下令啟程出發。
許岑風已經有許多天都沒睡過一個好覺,現在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幾分,困意頓時如潮水般湧來,他閉目靠在舷窗上,不多時就睡著了。
因為風雪太大,星艦在飛行途中偶有顛簸,許岑風睡夢恍惚,仿佛又回到了當初那輛搖搖晃晃的大巴車上。
“嘰嘰喳喳——”
是山林間的鳥叫聲。
“簌簌——”
是風吹樹葉的聲音。
“吱呀——”
大巴車一個急刹猛甩,把所有睡覺的乘客都晃醒了。許岑風原本靠在車窗上熟睡,也差點被甩飛出去,他眼疾手快扶住欄杆,耳畔卻響起了一道憤怒的男聲:
“我艸你媽的!你開那麼快趕著投胎啊!慢點行不行?!”
許岑風下意識抬眼,卻見一名帶著黃色鴨舌帽的男子神色暴躁,似乎很想給司機來上兩拳。
司機低聲道歉:“不好意思,早上山路打滑,刹不住速。”
這一幕實在熟悉,許岑風見狀從呆愣中回神,下意識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卻見上麵的日期赫然是3月17,也就是他遇到車禍穿越到蟲族的那天。
3月17,3月17……?
他又回到了這輛車上……?
許岑風盯著屏幕怔怔看了許久,不知在想些什麼,喉結上下滾動,最後低頭閉眼,掩去了微紅的眼角。他緊緊攥著手機,力道大得骨節都泛起了青色,頭頂戴著鴨舌帽,陰影掩住了臉上似哭似笑的表情。
林間光影錯落,這個男子卻哀戚滿身。
這一刻,你很難分辨出許岑風到底是難過還是高興。
你隻知道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著,距離車禍發生還有一個半小時,九十分鐘,五千四百秒。
期間許岑風有五千四百次機會喊停大巴車,用以阻止接下來的命運,可他隻是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神情複雜地打量車內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
上一世,他曾和這些人在密林入口相遇。
那時許岑風問了他們一個問題,假使提前知曉車輛會發生側翻,他們是否還會坐上這輛車?
最後得到的答案都無一例外:會。
那時的許岑風並不明白這個答案背後的含義,他也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寧願餘生遠離故土,也要留在那顆遙遠而又陌生的星球。
他隻知道自己上輩子選擇了逃離,但這次卻和他們選擇了一樣的路。
車輛搖搖晃晃。
許岑風安靜坐在位置上,閉目摩挲著自己的手腕,窗外陽光灼熱刺目,卻終於讓他感到了幾分溫暖。
一隻雀鳥在天空上方飛翔,目睹這輛大巴車朝著前方駛去,人人都以為他們的生命即將消散,可他們隻是共同奔赴各自的宿命與死亡。
是死亡,亦是新生。
“砰——!”
大巴車側翻摔入了山崖,星艦也因為外間寒冷的氣流顛簸了一瞬,許岑風身形一抖,終於從睡夢中驚醒。
他下意識睜開雙眼,入目卻是一片寂靜的漆黑,原來已經到了晚上。星艦此時停靠在野外,軍隊在旁邊升起了一堆篝火取暖,那些雄蟲都下去透風了,隻有許岑風一個人坐在星艦上睡覺。
“嘩——”
許岑風動了動僵麻的四肢,隻覺得這一覺睡得很飽很足。他掀開身上蓋著的薄毯,環視四周一圈,最後起身步下了飛行器,冷風迎麵吹來,讓他混沌的大腦瞬間清醒了幾分。
外麵有士兵在守夜執勤,其中一隻北部軍雌見許岑風長得漂亮,甚至還對他吹了一聲口哨:“漂亮的小雄蟲,你終於醒了嗎?”
許岑風也不見生氣,聞言嗯了一聲:“睡醒了。”
他語罷頓了頓,不知想起什麼,又出聲問道:“你知道法厄斯首領在哪兒嗎?”
那隻軍雌還以為許岑風被自己調戲之後會和那些西部的雄蟲一樣暴跳如雷,沒想到脾氣居然這麼好,難得善心給他指了條路,看向一旁的軍用帳篷道:“我們首領在裡麵,小雄蟲,可彆怪我沒提醒你,他的脾氣十分糟糕,如果惹了他可沒好果子吃。”
北部作風一向豪放,另外一隻軍雌也似笑非笑地暗示道:“閣下,你如果寂寞了可以隨時找我們,法厄斯首領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然而許岑風隻是簡單向他們道了謝,就徑直朝著法厄斯所在的主帳走了進去。他剛剛走到帳門口就聽見裡麵傳來一陣摔東西的聲音,緊接著霍克就灰頭土臉地從裡麵被轟了出來,手裡還拎著一個藥箱。
許岑風見狀腳步一頓,出聲詢問道:“你怎麼了?”
霍克沒想到許岑風會出現在這裡,目光上下打量著他,頗為稀奇:“咦,你怎麼過來了?想找我們首領道謝?”
許岑風點頭。
霍克聞言摸了摸下巴,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把手裡的藥箱往許岑風懷裡一塞,笑得不懷好意:“剛好,我們首領肩膀受傷了,你去幫他上藥吧。”
首領拒絕讓自己幫忙上藥就算了,這麼漂亮白淨的雄蟲總不會拒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