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厄斯生性嗜殺,如果將來您得罪了他,在霍斯堡舉目無親,誰能幫您撐腰?西部離北部足有數萬公裡那麼遙遠,到時候就算想幫忙也是鞭長莫及。”
有道理,也十分中肯。
法厄斯站在門外聽著,都不由得點了點頭,覺得曼迪分析得非常精辟犀利。他確實生性嗜殺,北部也確實比不上西部溫暖富饒,但凡是個有腦子的蟲都會選擇西部。
法厄斯背靠著牆壁,並沒有急著進去,右手靈活把玩著槍支,忽然想聽聽許岑風會怎麼回答。他自認從來沒有許諾過對方什麼,就連結為伴侶的事都沒定下來,許岑風好像確實沒理由留在這裡?
法厄斯低笑了一聲。
但這並不能說明他高興,恰恰相反,他笑得越開心,就說明心情越糟糕,而引起他憤怒的蟲則會死得更慘。
畢竟撬牆角這種事怎麼看都不算太美妙。
許岑風沒有回答,空氣中流淌著靜默,最後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法厄斯腿都有些站麻了的時候,才終於聽見門縫裡響起了一道低沉的聲音:
“可我不想離開他……”
法厄斯一愣。
動手術清除標記太疼了,西部也太遠了,許岑風不想把法厄斯丟在這裡。他上輩子已經丟過一次了,這輩子不能再丟了。
曼迪少將皺眉道:“閣下,西部還有兩隻純血雄蟲,和您一樣都是黑發黑眸,難道您就不想找到您的同伴嗎?”
許岑風聞言終於有了些許反應:“他們生活得好嗎?”
曼迪少將點頭:“他們生活得很好,都有了各自的伴侶。”
許岑風笑了笑:“我很快就會和他們再見麵的,但不是現在。”
終有一日,他們會在同一個密林裡再次相逢,繼續那場未完成的旅途。
曼迪少將憂心忡忡:“閣下,霍斯堡即將發生一場大變動,如果您繼續留在這裡很可能會受到波及的。”
許岑風知道他指的是那場兵變,曼迪一定是聽到了什麼風聲,否則今天不會冒險找上門來急著要帶自己走:“我知道,所以您最好今天就啟程帶著那些雄蟲返回西部,否則再晚一些就走不掉了。”
曼迪少將已經搜腸刮肚,把能勸的話都勸遍了,偏偏許岑風看似溫柔,一顆心卻比石頭還要頑固幾分。他長歎一聲,隻能挫敗放棄:“好吧,如果您需要什麼幫助,請隨時和西部聯係,願效犬馬之勞。”
許岑風與他握手,卻說了一句聽不懂的話:“謝謝,您已經幫過了。”
上輩子,星曆2763年,霍斯堡發生兵變,大首領法厄斯生死不知,副首領耶尼亞暫代職位。
那時全城居民都惶惶不可終日,不少貴族都受到了波及,唯有許岑風待在住宅區內安然無恙,除了法厄斯留下的一隊A級精銳暗中保護,再就是曼迪少將以西部名義駐紮城內做客。
那時曼迪少將對許岑風說了一段話,他記到今天也沒忘記……
“閣下,法厄斯首領曾有吩咐,讓我務必駐紮城內保護您的安全,假使他不幸死於兵變,就讓我將您帶回西部,離霍斯堡越遠越好。”
越遠越好……
越遠越好……
許岑風當時幾乎不敢相信這四個字是從法厄斯嘴裡說出來的,兵變在即,按照法厄斯狠戾的性格,對方最該做的是拉著他一起死,而不是放他離開,這根本不像法厄斯的風格。
因為印象太過深刻,許岑風現在回想起來仍是心緒複雜。他回過神來,主動提出將曼迪少將送到門口,結果剛剛走出包廂,就見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站在走廊,曼迪少將則像受驚的兔子似的一蹦三尺高,嗖一聲躲到了遠處,指著法厄斯結結巴巴道:“法法法……法厄斯?!你什麼時候來的?!”
曼迪少將做賊心虛,看見法厄斯哪有不慌的,他生怕對方發瘋一槍崩了自己,緊張得拚命咽口水。
法厄斯見他們出來,掀了掀眼皮:“也沒多久,十幾分鐘罷了。”
他捏著槍在指尖靈活繞了一個圈,明目張膽打量著曼迪少將,似乎在思考打哪裡比較合適,似笑非笑道:“曼迪少將,你千裡迢迢過來,想聊天怎麼不找我,反而跑到了隔壁?”
曼迪少將尷尬一笑,用手帕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我隻是找這位閣下隨便聊聊,隨便聊聊。”
他已經想溜了,奈何法厄斯的護衛一左一右擋住樓梯口,根本不讓他走。
許岑風見狀輕輕拽了一下法厄斯的袖子,無奈出聲:“曼迪少將今天要護送那些雄蟲回西部,放他走吧,免得耽誤他的時間。”
法厄斯不樂意,撬了牆角就想跑,哪兒有那麼容易的事?
許岑風又拽了他一下。
法厄斯隻好收起槍,示意護衛放曼迪少將離開,後者見狀跑得比兔子還快,一眨眼就溜沒影了。
許岑風眼見曼迪少將離開,這才和法厄斯一起回到包廂,他反手關上門,出聲詢問道:“談完事情了?”
法厄斯嗯了一聲:“談完了。”
許岑風道:“談完了就點菜吃飯吧。”
許岑風語罷正準備走向餐桌,忽然被法厄斯擋住了去路。他抬眼一看,卻見對方那雙幽綠色的眼眸緊緊盯著自己,因為距離太近,險些挨到鼻尖,一陣冗長的靜默後,法厄斯冷不丁出聲問道:
“許岑風,你該不會真的喜歡本首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