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裡頓時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林空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哪裡還敢多逗留,他捂著脖子一邊咳嗽一邊艱難往外跑,結果沒過多久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
“砰——!!!”
伽炎掙脫了精神繭的束縛,凝聚成團的能量瞬間炸開,將周遭樹木攔腰斬斷。儘管林空已經逃了很遠,也還是被餘浪波及,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他驚慌回頭,卻見赫勒彌斯與伽炎又重新纏鬥在了一起,隻是他們明顯精神力虛耗過度,直接改為近身肉搏了,雙手利刃暴漲,招招見血。
林空沒吃飯,這下也跑不動了,乾脆躲在樹後麵看戲。平心而論,他希望這兩個人同歸於儘,但一想赫勒彌斯剛才也算救了自己,又有些矛盾起來。
這一架從天亮打到了天黑,赫勒彌斯趁著血月升起之前發了狠勁,竟是直接斬掉了伽炎的一隻臂膀——
【啊!!!!我的手!!】
伽炎右手被削,血霧瞬間噴湧而出,他慘叫一聲後退數步,看向赫勒彌斯的目光帶著令人心驚的恨意:
【赫勒彌斯!今天的賬我記住了!】
血月即將升起,伽炎就算再心有不甘也必須離開。他抬頭看了眼天空,連地上的斷肢也沒理會,身後翅翼一展,捂著傷口狼狽飛走了。
赫勒彌斯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他身上的黑袍早就在剛才的打鬥中化為灰燼,右肩有一處深可見骨的血洞,粘稠的鮮血滴滴答答滑落,很快在地上凝聚成了一灘水窪。
“噗通——!”
赫勒彌斯眼見伽炎離開,身形一晃,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轟響。
與此同時,一輪血紅的月亮從天邊緩緩升起,在橫生的樹枝映襯下,愈發顯得鬼魅萬分。
赫勒彌斯見狀艱難挪動身軀,想要找一處洞穴躲避,然而經過剛才的一番劇烈打鬥,他的體力早已消耗殆儘。柔和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卻像是澆下了一捧滾燙的岩漿,露在外麵的皮膚瞬間被灼傷冒出了一股白煙。
“唔……”
赫勒彌斯唇間終於溢出了一陣屬於人類的聲音,破碎而又痛苦。他冷汗涔涔地抬頭看向血月,額頭青筋暴起,俊美的麵容一度顯得有些扭曲,讓人絲毫不懷疑他想咬碎那輪月亮。
侍神者不能暴露在血月之下,否則會被腐蝕成一灘爛泥,就連蟲王亦是如此,每逢血月都要進神殿躲避。
就在赫勒彌斯數不清第多少次試圖起身,卻重重跌倒在地時,一件外套忽然從天而降,裹住了他露在外麵的皮膚:
“你沒事吧?!”
林空看見赫勒彌斯被紅月灼燒得渾身直冒煙,也是嚇了一跳,他到底不忍心看見一個大活人死在這裡,連忙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裹住赫勒彌斯:“我先帶你回洞穴!”
林空到底是個男人,雖然餓了幾天腳步有些虛,但力氣還是有的。他語罷將赫勒彌斯艱難扛上自己的後背,然後深一腳淺一腳背著對方朝昨夜休息的洞穴走去,內心暗自期盼這個大變態可彆恩將仇報殺了自己。
赫勒彌斯不知為什麼,也沒掙紮,趴在林空肩上陷入了半昏迷狀態,他的腦海中不斷回響著一道低沉幽遠的聲音,眉頭無意識皺了起來:
【食物……】
【我要食物……】
蟲王又在召喚他們。
但赫勒彌斯心知這個時候絕不能回去,他身上的血腥味太重,又受了傷,蟲王看見隻會把他當成食物撕碎,然後繼續孵化出下一個侍神者。
弱肉強食,這就是密林的規則。
赫勒彌斯思及此處,艱難睜開了一雙猩紅的眼睛,他鋒利的指甲在黑暗中悄然抵住林空的咽喉,掌下是對方溫熱的皮膚和跳動的脈搏,帶著毫不掩飾的威脅:
【敢逃跑,我就殺了你。】
林空看了眼旁邊的溪流,很想把這個大變態甩進去喂魚,但想起自己抱金大腿的計劃,又忍住了。
林空露出了一抹無害的笑意,儘管赫勒彌斯看不見:“你今天救了我,又受了這麼重的傷,我怎麼會跑呢。”
“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林空覺得自己真有演戲的天分,他語罷背著赫勒彌斯繼續前行,最後終於找到了他們之前休息的山洞,中途發現自己遺失在溪邊的行李箱,順帶手一起拖了回去。
林空把赫勒彌斯平放在地上,取下了蒙在他臉上的外套,然後用背包裡的手電筒打燈照亮對方,不看則已,一看嚇一跳:“你肩膀上怎麼有這麼大的一個血洞?!”
普通小傷林空還能幫著治療一下,這麼嚴重的傷彆說是野外了,在醫院都相當致命。
赫勒彌斯不語,他因為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得有些駭人,月光帶來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的神經,就連一向古井無波的情緒也出現了一絲暴躁:
【滾開!】
叢林中的動物如果受傷了必須找一個隱蔽的地方休養,因為血液不僅會引來天敵的覬覦,更會引來同伴的殘殺。
赫勒彌斯本該獨自養傷,但此刻身邊卻出現了林空這個異類,他感到了極其的不安,甚至一度想殺掉對方。
殺了他……
吃掉他……
用他的血肉補充自己……
赫勒彌斯躺在地上,艱難偏頭搜尋著林空的身影,他的精神力消耗殆儘,沒辦法操控對方,隻剩一雙猩紅的眼眸在黑暗中泛著危險的光芒。
【過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過虛弱的原因,林空感覺對方和自己用意念溝通的那道聲音都弱了不少。他從行李箱裡翻找出一個急救藥箱,走到赫勒彌斯身旁蹲下疑惑問道:“你找我啊?”
這人是不是精分?剛才讓自己滾開,現在又讓自己過來?
赫勒彌斯舔了舔自己尖尖的牙齒,盯著林空暴露在空氣中的脖頸道:【靠過來。】
林空聞言把手電筒放在旁邊,傾身靠了過去,卻並沒有挨得很近。他低頭解開了赫勒彌斯身上破碎的衣服,露出一具猶如漢白玉雕刻出的強壯身軀,隻是肩頭血肉外翻的傷口看起來難免有些可怖。
“你忍著點,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林空語罷打開藥箱,從裡麵找出了消毒藥和棉簽,低頭認真幫赫勒彌斯擦拭著傷口。他的動作很輕,時不時就要抬頭看一眼赫勒彌斯,似乎是怕弄疼了他。
赫勒彌斯借助林空的靠近,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張嘴,想咬住他的脖頸,好吸取新鮮甜美的血液。
然而就在這時,林空忽然似有所覺地抬頭看向了他,冷不丁問道:“你該不會想咬我吧?”
“……”
赫勒彌斯動作一頓,指尖已經悄悄暴漲了出來。他沒有撕破臉皮這種概念,隻是眯眼盯著林空的脖頸與心臟,思考著該怎樣將這隻獵物一擊斃命。
林空卻不見害怕,他見赫勒彌斯不語,便視做默認。
林空低頭猶豫一瞬,不知做下什麼決定,忽然慢吞吞拽下自己的衣領,將脖子主動湊到了赫勒彌斯嘴邊:“好吧,給你咬一口。”
林空故意貼著赫勒彌斯比屍體還要冰冷的臉,心臟緊張得砰砰直跳,他感覺自己在賭命,聲音卻是低低的、無害的:
“我不逃,我也聽話……”
“但你彆把血全部吸光,後天再殺我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