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勒彌斯今天回到洞穴的時候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這是林空在旁邊觀察了半個小時才得出的結論, 對方坐在石床上也不修煉,右手攥著那顆被提煉出來的藍珠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 仿佛在思考什麼至關重要的問題。
洞外氣溫極低, 寒風順著灌入的時候,被外麵繁茂的常青草擋住了大半, 又被柴火垛子擋住了一半。洞穴中間的空地燃著火堆, 時不時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 橘黃色的火焰映在洞壁上顯得格外溫暖。
林空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低頭認認真真削著樹枝, 手裡的“刀”還是赫勒彌斯從某個動物身上卸下的利爪。他穿好了一串肉,架在火上慢慢烤,不知想起什麼, 偏頭看了赫勒彌斯一眼:“你剛才去神殿乾嘛了, 怎麼心不在焉的?”
赫勒彌斯聞言手上轉珠子的動作一頓, 他倒也沒有隱瞞林空, 聽不出情緒的道:
【蟲王即將進入神殿冬眠,來年春天的時候才會蘇醒。】
林空樂了:“那不是挺好的, 它冬眠的時候你就不用每天辛辛苦苦地出去狩獵了。”
林空以為地球上的社畜已經很慘了,沒想到赫勒彌斯他們更慘,一年到頭四季無休, 拿命去拚業績, 關鍵還沒有五險一金外加工資, 隨時會被饑餓的大Boss一口吃掉, 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淚流。
赫勒彌斯覺得林空想得太簡單,他皺眉攥緊指尖,就連手裡的珠子都被掐變了形:【等到來年開春, 它需要的能量會比以前還要多出幾倍不止,如果我們不能在這個冬季找到足夠多的食物,就連侍神者也會被吞噬。】
蟲王活了足足一百九十六年,赫勒彌斯和雪珀他們中年紀最大的也不過二十七八,而在他們之前,還有數不清的侍神者因為各種各樣的緣故被蟲王絞殺。
神殿深坑旁邊的蟲卵數之不儘,沒了這一個,自然還會有源源不斷的替補,侍神者從來都不是什麼珍貴值錢的代名詞。
冬季是一個消亡的季節,之於林空,之於赫勒彌斯。
林空聞言吃驚瞪大了眼睛:“馬上就下雪了,所有動物都冬眠了,你去哪裡給它攢能量?!”
周扒皮也沒這麼坑的呀!
赫勒彌斯臉色陰沉,顯然也在為這件事煩心,他聞言正欲說些什麼,耳畔忽然響起了林空猶豫的聲音:“那……實在不行,你到時候把我殺了吧。”
赫勒彌斯抬眼看去,就見林空摸著自己的脖子嘀咕道:“你不是說我生命力挺高的嗎,如果到時候你真的沒辦法交差,就殺了我吧。”
林空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如常,仿佛隻是和他開了個最尋常不過的玩笑,但神情又是認真的,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被火堆照得發亮,看向赫勒彌斯的時候總藏著一絲笑意。
赫勒彌斯似有詫異:【為什麼,你不怕死?】
林空心想怕啊,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就算他不說,赫勒彌斯也會動手的吧?
“你死了我也活不了,反正你救過我,這條命給你也不虧。”
林空說的是真話,如果沒有赫勒彌斯幫他尋找食物,保護人身安全,他早就死在密林裡麵了,儘管不想承認,但林空的生命好像早就和他綁在了一起。
如果有一天真的要死,死在赫勒彌斯手上也不錯。
赫勒彌斯不知何時走到了林空身邊,他聞言並不見喜悅,反而毫無預兆扼住了林空的咽喉,眉頭緊皺,聲音暗藏危險:
【是嗎?那不如我現在就殺了你?】
赫勒彌斯並不在意醜陋殘酷的現實,但他在意虛假的欺騙,他是很喜歡這隻獵物,但對方不該用這種事來欺騙他,以此來換取他的庇護和心軟。
說白了,赫勒彌斯覺得林空在說謊話騙自己,並且借此來刷好感度。而他生平最討厭欺騙利用,此刻難免有些惱怒。
林空:“……”
這個大變態是不是對浪漫過敏?還是說他又犯病了?
林空心中暗自撇嘴,才不相信赫勒彌斯會動手,就算真的要動手,他也躲不過,這麼一想,心中頓時坦然了。
林空抬起下巴,故意將脖子往他麵前伸了伸:“來,你殺,我就坐這裡等你殺。”
他一個挨宰的,倒是比持刀的氣勢還強上幾分。
赫勒彌斯自然不可能動手,臉色不由得難看了幾分,他冷冷眯眼,心想林空難道真的甘願獻祭?
這個答案讓赫勒彌斯的心情有些奇怪,在弱肉強食的原始森林中,他學會的都是該如何吞噬同類,不擇手段地生存下去,“奉獻”這種詞連聽都沒聽說過,有一天忽然出現在一隻獵物身上,難免怔愣失神。
身旁的篝火跳動不休,就像他控製不住開始鼓噪的心臟,劈裡啪啦炸出了細小的星火。
偏偏林空還故意問道:“你殺呀,怎麼還不動手?”
赫勒彌斯破天荒沒有生氣,他扼住林空脖頸的手改掐為撫,指尖緩緩劃過了那一片溫熱的皮膚,一字一句低聲道:【林空,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如果蟲王真的要絞殺赫勒彌斯,他不會把林空獻上去……
【我會提前吃掉你。】
他會好好養著這隻獵物,這隻僅屬於他的獵物,給他吃,給他喝,哪怕蟲王也不能隨意剝奪林空的性命。
他們會一起度過這個漫長的冬季,死的時候也會死在一處。林空既然願意獻上生命,那麼赫勒彌斯也該有所回報,這就是他的答案。
殘忍,充滿獨占欲,很符合他冷血動物的身份。
林空聞言倒是沒多想,畢竟赫勒彌斯想吃他不是一天兩天了事了,聞言傾身靠過去親了一下赫勒彌斯,眼睛笑眯眯的:“行啊,我讓你吃。”
赫勒彌斯長得好看,被他吃總比被蟲王那條大白蟲子吃強。
赫勒彌斯聞言很愉悅,儘管麵上看不出來。他扣住林空的脖頸狠狠加深了這個吻,力道大得好像要要掉他的舌頭,吮得舌根又麻又痛。
【過來陪我睡覺。】
大變態表達喜愛的方式總是這麼直接,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會軟化身軀,紅著眼尾趴在林空懷裡忍揉任搓。
多大了睡覺還讓人陪。
林空心裡嘀咕了一句,身體倒是很老實地抱著赫勒彌斯上床了。石床上墊著七八層獸皮,躺上去又軟又暖和,再加上旁邊還燃著火堆,與外麵儼然是兩個世界。
這大概是赫勒彌斯過的最舒服的一個冬天了,因為往年的這個時候他還在雪地裡打坐修煉,和伽炎雪珀他們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