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終章 像石碑上不滅的字跡(2 / 2)

林空聞言立刻掙紮起來,太陽穴突突的疼:“我都病了,怎麼能泡涼水,你找個地方讓我睡一覺就行了。”

赫勒彌斯聞言果真停住了腳步:【但你很燙。】

林空勉強打起精神道:“發燒都是這樣的,明天去廢墟底下找找我的行李,吃兩顆退燒藥就好了。”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過期,但在野外也不能太挑剔了。

赫勒彌斯聞言隻好照做,將林空帶到了他們之前居住的洞穴,又找了一堆獸皮保暖,然後坐在旁邊一動不動的盯著林空,仿佛是怕麵前這個脆弱的人類又像上次一樣忽然沒了呼吸。

在藥物缺乏的野外,一次小小的感冒發燒都有可能成為致命的病因。

林空燒得昏昏沉沉,見赫勒彌斯在旁邊盯著自己,一雙紅色的眼眸在黑夜中亮得驚人,偶爾有那麼一瞬間懷疑對方下一秒就會吃掉自己:

“我不會死的,隻是發燒而已……”

林空安慰赫勒彌斯:“睡一覺就好了,你彆急著吃我……”

赫勒彌斯心想自己已經不會再吃林空了,他舍不得,但聞言也沒辯解,靜默“嗯”了一聲。

林空這才放心閉眼睡去。他從小到大都沒生過什麼病,這次卻來勢洶洶,整整一個星期都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高燒過後就是寒冷,虛得連床都爬不起來。

林空真的很擔心自己會死了,他披著厚厚的獸皮,怕吹風著涼,基本上沒怎麼出過洞穴,平常閒著沒事就會用石塊在牆壁上畫房屋建造圖,思考在這個原始社會該怎麼建一座牢固的房子,不知不覺上麵布滿了他畫的拆解圖。

“建造房屋需要釘子,但是我們沒有,可以用刺針獸背後的倒刺來代替,它們的倒刺每年都會換一遍,到時候收集起來像釘子一樣釘進木頭,就可以固定房屋了。”

“如果找不到足夠的倒刺,也可以挖出這種榫卯來固定,隻是有些費時間,我用小樹枝給你們做個演示,你們像這樣做就行了……”

“還有,木頭的長短也是有要求的,你們可以用這種草繩來測量,我隔一段距離就打了一個結,一個結就代表一厘米……”

林空蹲在外麵的空地上,和那些低等級蟲族認真講解木屋的建造方法,因為大病初愈的緣故,他的聲音還有些啞,手裡捏著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來畫去,儘可能用一種簡單的辦法讓他們明白原理。

林空以前拍節目的時候在農村住過,看見彆人搭過那種簡易牛棚,七七八八記了個大概,再加上用一堆簡易木棍做了個小模型演示,那些蟲族差不多也懂了一大半。

【我們明白了,這就照您說的去辦。】

那些低等級蟲族原本歸由侍神者掌控,但其中一部分已經跟隨伽炎遠遁北部,還有一部分歸屬雪珀,冬寧身死,他曾經庇護的子民就沒了著落,林空乾脆把他們都收了過來,還取了一個簡單的部落名字——

就叫東部吧。

剛好他來自遙遠的東方。

赫勒彌斯已經成為了蟲族新一任的王,他每天做的事除了狩獵還是狩獵,似乎和以前沒有什麼變化,看著那些數量龐大的子民,偶爾也會產生一絲迷茫的情緒——

他該做些什麼?

或者說,該怎麼讓部落變得更加強大?

與之相反的則是林空,他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事要做,尋找種植土,收集植物花種,搓草繩織衣服,像一隻忙忙碌碌的蜜蜂。

赫勒彌斯直到現在都記得林空曾經說過的一段話:“赫勒彌斯,你知道我的種族是什麼樣子嗎?”

“人類最開始的時候也和那些低等級蟲族差不多,他們甚至不像你們那樣會飛、擅長打獵,但他們熬過了數不清的劫難,學會了使用火和工具……”

“他們一開始住的也是木屋,但我出生的那個時代,他們已經建造出了數不清的鋼鐵巨物,可以飛得比你還要高還要遠,甚至觸碰過月亮……”

“有一天……我是說萬一,也許這些蟲族也能走到那一步呢?”

赫勒彌斯聽見這句話的時候,隻覺得嗤之以鼻,像林空一樣脆弱的人類怎麼可能飛得和他一樣高,還去觸碰月亮?

他都沒摸過月亮。

但林空說得煞有介事,好像由不得他不信。

那些低等級蟲族並不笨,木屋建造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很多,期間他們經曆過三次失敗,累積了不少經驗,當第四次重新搭建的時候,一座漂亮牢固的木屋就出現在了林空眼前。

【王,這是我們為您建造的宮殿,希望您能喜歡。】

那些東部的蟲族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林空,隻知道他的地位跟赫勒彌斯差不多,於是也像稱呼後者一樣稱呼他。他們齊齊跪在洞穴前,想將這個親手打造的“宮殿”獻給林空。

林空看見這座木屋的時候,忍不住樂了一瞬,心想這哪裡是宮殿啊,分明就是個小木屋嘛,不過這荒郊野外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相當於宮殿了。

“這是你們建出來的啊,也太漂亮了吧?”

林空從來都不吝嗇誇獎,他圍著木屋轉了一圈,發現屋簷四周還插上了鮮花,心想這些蟲族已經具有人類的審美與感情了,假使不滅亡的話,將來也許還能走得很遠很遠。

赫勒彌斯麵無表情站在旁邊,一身黑漆漆的神袍,看著便讓人膽戰心驚。他目光掃過麵前這座稍顯“寒酸”的屋子,皺眉開口道:【我也可以建一座。】

語罷又補充道:【比這個更大。】

林空叼了根草在嘴裡,心想渣男畫餅果然不分種族也不分時代,笑眯眯道:“等你建出來再說吧,屋子又不是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能建的。”

他語罷不知想起什麼,對赫勒彌斯勾了勾指尖,示意他過來:“對了,我們連屋子都建起來了,要不給這裡取一個名字吧?”

林空昨天找到了一塊很漂亮的大石頭,摸起來冰涼渾圓,就像一個大號雞蛋。

赫勒彌斯聽見林空要給這裡取名字,不由得愣了一瞬,他走到那塊青綠色的巨石旁傾身蹲下,竟然沒有拒絕這麼無聊的事:【你想取什麼名字?】

“唔……”

林空想取一個有逼格點的,奈何肚子裡沒文化,想了半天才試探性吐出兩個字:“藍星?”

赫勒彌斯不解:【藍星是什麼?】

林空大概比劃了一下:“就是……一顆藍色的星球。”

他語罷又覺得這句話太白了,刻上去不好聽,出聲詢問道:“這句話翻譯成你們蟲族的古語,該叫什麼?我們就刻在這個大石頭上吧,以後就不會忘了。”

是的,不會忘了。

林空有時候也會擔心他在今後的漫長歲月中逐漸忘了自己的身份,他想提醒什麼、記得什麼。

譬如那顆藍色的星球……

赫勒彌斯聞言沒有說話,思索片刻才緩緩抬起鋒利的指甲。他眼眸低垂,在一片沙沙的風聲從右往左,在石頭上用力且緩慢地刻下了一行字——

【薩利蘭法。】

赫勒彌斯聲音低沉,仿佛在訴說某個古老的故事,他用手輕輕拂去了上麵的碎屑,在盛夏的暖風中靜靜注視著林空,裡麵多了一絲溫柔:

【就叫它,薩利蘭法吧……】

彼時林空尚且不知道,這四個字會隨著蟲神.的名號流傳很久很久,久到蟲族已經可以借助工具飛上九天,建造起無數鋼鐵巨獸般的高樓,完成了他當年對未來的展望。

畢竟那時的他們還沒學會繁衍,畢竟那時的生命有限,百年壽命,看不儘億萬年後的興衰。

子孫後代無法得知他們當年的故事,隻能根據零星殘破的史料猜測,蟲族曾經擁有一位“神明”,然後根據自己的想象來編寫那些模糊的過往。

南部的蟲族精致漂亮,一定是蟲神太過喜歡他們的祖先,所以賜下了眾生都為之驚歎的美貌,

北部的蟲族陰險狡詐,皮膚黝黑,一定是因為不得蟲神的喜歡,所以才被驅逐到了寒冷的北地。

西部的蟲族生來優雅,滿腹謀略,他們也被稱為蟲神的後代。

還有東部,那個遙遠的部族,大多數情況下都避世不出。他們尊敬神明,卻並不盲信神明,因為他們的先祖曾經說過,無論將來部族繁衍成什麼樣子,都是靠自己的雙手所得。

曆史上那位神明隻短暫存在了百年,然後在一個紅月之夜悄然消失。他或許隻是壽命走到了儘頭,去往了該去的地方。

但子民不願相信神明的隕落,更願意相信他去了未知的遠方,繼續守護這片土地。

對了,他們的蟲神叫做,

赫勒彌斯。

但古老的東部卻說,神明不止一位,因為他們的神明,是黑發黑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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