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是用來打破的。
入夜,沈拂早早熄滅油燈,趁著夜色,溜出房門。
宅院浸染在空蕩蕩的沉寂中,午夜之後不準出門的規定就連傭人也要遵守。
黑暗裡似乎蟄伏著什麼,他的背部緊緊貼著牆,停步注視著前方修剪整齊的灌木叢,借著月光可以看見枝葉晃動的方向同風吹拂的方向相悖。
在沈拂做出反應前,一陣陰冷的氣息在黑暗中無聲蔓延,灌木叢竟然漸漸平息了波動。
【係統:好像有某種力量在保護你。】
沈拂:“是你單身久了的錯覺。”
話音落下的瞬間,腦海中湧動起暴風式的哭泣,沈拂欲要開口讓它安靜,聽見不遠處的屋子有異響發出。
沿著牆壁儘量不發出聲響挪步過去,側耳貼在窗角下偷聽。
響聲還在持續,係統哭累了改為啜泣時,沈拂終於聽了個真切,那是板子打在人身體上發出的聲音。
勁道不是很大,伴隨著女人的咒罵:“你做了什麼,好端端的怎麼就失敗了!”
遲風的聲音隨後響起:“和我無關。”
抽打聲突然停止,一道低沉的聲音插進來:“差不多行了,他也許是真的不知情。早上那女娃臉上分明已經結了東西,誰知道出去一趟回來竟莫名其妙消失了。”
沈拂靜靜聽著,猜測他們所指的是柳雪。
女人體質好像很虛弱,大口喘著氣:“時間不多,你知道該怎麼做。”
一切重歸寂靜。
沈拂沿著原路返回,中途順手摘了幾個指甲蓋大小的野果子,回屋後放到畫像前:“有借有還。”
將被子踢到一邊安然睡去,留下野果孤零零地充當供品,加起來還沒有一個蘋果十分之一大小。
翌日沈拂精神抖擻,反觀其他人皆是心事重重。
柳雪眼角的痣不見了,她還沒有察覺到這一點,端了盆水門內門外來回忙活。
沈拂走過去:“怎麼了?”
柳雪歎氣:“金花從昨晚起開始發燒,聽遲風說鎮子上沒什麼像樣的醫生。”
另外一名男學生安慰道:“已經吃過退燒藥,應該很快就會好起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單獨的屋子,但柳雪膽子小,和金花擠在一屋睡。平日裡兩人身體都很好,她總覺得在這時候發燒有些邪性。
一位成員病了,今天的寫生計劃理所當然被擱置。
沈拂獨自出去轉悠,遲家附近沒有人家,再往前走,小道兩旁人的看到他皆有種諱莫如深的表情,或許還摻雜著一些幸災樂禍。
鎮上冷冷清清,什麼生意都不好做,一家茶樓勉強算是熱鬨。
沈拂進去便有數道目光聚集在身上,一路走來,他已經習慣這種注視。
環顧一圈,走到角落和一個麵目尚算和善的老人家拚桌,閒聊幾句後,沈拂開口問道:“自古都是供奉神靈,為何這裡供魔?”
老人家神秘兮兮一笑:“人們總將魔鬼兩個字結合在一起,實際上鬼是不過是一個死者的怨氣所化,魔卻是汲取無數怨氣而生,你說哪個更厲害?”
沈拂:“自然是魔。”
老人家看了他一眼,突然起身離開,最後一句話意味深長:“希望你能做個明白鬼。”
沈拂坐了許久,明白過來一些什麼,魔能壓鬼,也許鎮上的人打得便是這個主意。
茶樓隻營業到下午四點,待他回去時,聽說金花的燒已經退了,床上今天放得不是蘋果,而是甜橙。
沈拂站在屋內,重新以一種審視的目光凝視畫像許久。
【係統:這畫魔好吃好喝供著你,是不是貪圖你的美色?】
沒有任何回答。
【係統:方才一路都有人在跟蹤你。】
沈拂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他突然將畫取下來:“先把那條尾巴揪出來再說。”
天空藍的透徹,如果沒有藏在暗處那道不懷好意的視線,心情也許會更放鬆一些。
沈拂沒有打招呼,出門朝著昨天去過的樹林走去,距離寫生的地方不遠,有一條清澈無比的河流。
有意將步伐放得很慢,耳朵豎起去聽身後的動靜,很快便捕捉到蛛絲馬跡。
【係統:乾他!】
沈拂輕笑:“急什麼,你不是想知道畫魔對我有沒有覬覦之心,正好一並試探下。”
邊說將畫取出掛在樹梢上。
細長的指尖勾勒一遍畫上男人的身形,聲音低沉到有些喑啞:“我要去河裡衝涼,幫忙放個哨。”
一個大活人對著畫自言自語著實詭異,此刻沈拂唇角笑意加深,毫無顧慮脫掉T桖,慢慢朝河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