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讓周律過來,乃是因為六皇子蕭琰保舉。
蕭琰昨日騎著一匹大宛馬回來的消息,沒多久就傳遍了宮中內外。自然,也傳到了他父皇耳中。
當今忍了一夜,沒傳六皇子覲見,第二天一早還是按耐不住讓鄧春來過去叫人了。其實叫人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想看看那匹馬是不是真的威風。
一見之下,當今震驚不已。
他當初買回來的幾匹馬,也沒有這匹養的好。這體格、這皮毛,若非蕭琰提醒幾遍不是純種,當今還真要疑心這是不是真的大宛馬種了。
一時又聽蕭琰提及建平伯的新女婿在養馬一道上頗有能耐,養過的三匹馬都是一樣的威風凜凜,這樣的才能,可為朝廷所用。
當今知道自己六兒子不是個無的放矢之人,他既開了口,便說明這個周律不俗。不過,當今還是想見一見。
昨日建平伯府的那場婚宴過後,周律已在京城名噪一時了。他從傻子馬夫搖身一變,成了貌比潘安的絕世少年郎。周律沒來時,當今還在腦中想著待會兒該見到怎樣驚為天人的少年,可等見到人之後,當今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叫錯了人了。
……這一身的傷,都看不清五官了,會是旁人口中那個風度翩翩的新郎官兒?
差彆也忒大了些。
當今眼神詢問兒子:沒找錯?
蕭琰確認是周律,趕忙上前扶他坐下。
鄧春來心細,避著人上前將情況說了。
說完之後,他又趕忙退下。
當今那張臉幾乎已經陰得能滴出水了。
上次將人害的落了水,險些丟了半條命;這次又雇人行凶,她這個妹妹,真是好啊,好得很!他一再約束皇家子弟,不許他們胡作非為,結果最親的這個卻在他眼皮子底下幾次三番害人性命。她幾時將自己這個皇帝放在眼裡過?
殿中伺候的都不由自主地垂下頭,不敢正視當今的怒容。
就連周律也感受到了壓力,他是個不靠譜的,這會兒心裡還在琢磨,怪不得人家說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掌握生殺予奪大權的人,隨便發個火也叫人膽寒心顫。
蕭琰雖離得遠沒聽見,但心裡多少猜到了些,姑姑的事,他不好插手。
蕭琰隻擔心周律的傷勢,忙讓人召來太醫。
太醫匆忙趕過來,尚未站穩就被蕭琰帶去內殿催促著看診。
蕭琰知道這傷應該危及不到性命,他隻擔心一件事情:“這臉上的傷,會落疤嗎?”
太醫端詳著周律的臉,心道這樣的臉落了疤豈不是可惜,篤定地跟蕭琰道:“殿下放心,公子這臉隻需每日早晚擦些膏藥,飲食忌口,便不會落下疤痕。”
蕭琰跟周律都鬆了一口氣。
太醫又說:“不過身上的肯定是會留疤的,傷口太深了。”
周律忙道:“身上無礙。”
反正旁人也看不到。
太醫尚在用心包紮,周律也想借著機會跟蕭琰多說兩句,可後來也不知怎的,困意漸漸漫上心頭,眼皮越來越沉,意識也逐漸換散,止都止不住。
這屋子裡又點著安神香,香氣清幽,更催得人想合上眼睛了。
臨睡前,周律卻還漫無目的地想著,若是自己真不就太失禮了麼?第一次進宮就睡死過去,說出去多沒麵子。
大姑娘還在家裡等著自己,再不回去,她怕是要哭鼻子,她就喜歡哭鼻子……
蕭琰抬眼一看,於是吩咐太醫動作輕些。
待太醫包紮完,周律實在撐不住,就著錦榻昏睡過去。
太醫跟蕭琰見怪不怪。
失血過多容易犯困,這是很正常的事。蕭琰從前在戰場上便知道,失血的士兵往往都會因為疲勞睡過去,而有的,就真的一睡不醒了。
好在周律身子骨好,這才沒那麼危險。不過太醫還是留了下來,隨時注意體溫脈搏,生怕遇上變故。
周律睡下,被聖上派出去的人卻一刻不停。
但凡做過的事,哪怕再小心也會留下蛛絲馬跡。這回聖上篤定幕後凶手就在建平伯府,所以直接讓人在伯府裡頭找。
幸好,還是被他們找到了些。
得知建平伯府的一個小廝今日偷偷摸摸出了門,後來又有人在寺廟周圍瞧見了他後,侍衛連忙去尋。結果人是尋到了,卻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是畏罪自殺,還是被人殺人滅口,一想便知。
線索到這兒也就結束了。
周律醒來時,殿中的一切已歸於沉寂。
聖上親自過來看了他一眼,見周律麵無血色的模樣,他終於做了決定:
“朕會給你個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