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道禮今兒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便是: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一輩子碌碌無為可不行。你們都還年輕,正是大有可為、大有前途的年紀,定要把握好機會。咱們上下一心,定能讓太仆寺重現輝煌,叫隔壁那群鱉孫知道厲害!”
大概是說得太囂張了,在他第三次提到“鱉孫”時,報應來了。
“文大人這算我可不愛聽了。什麼叫隔壁的鱉孫?同朝為官,文大人就是這麼稱呼同僚的?”
太常寺卿甄守文不知何時站到門邊,剛好聽到這話,當即嗆出了聲。
他身後太常寺的一乾官員也同仇敵愾。
太仆寺這群不中用的廢物們竟然還有臉編排他們,他們怎麼敢的?
霎時間,堂中氣氛為之一變。
方才還是喪得不行的大夥兒,在見到太常寺官吏之後立馬精神抖擻地站了起來。怒發衝冠,一副隨時都能衝上去殺敵的模樣。
周律不明覺厲,大梁官場,恐怖如斯!
這架勢,還不會吵起來吧。可怎麼至於?都是當官的,多少得顧忌一些,官署都在一塊兒,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鬨大了豈不難看?
不過這麼想的有且隻有他一人。
為首的文道禮直接拍案而起,一點就燃:“你來做什麼?”
“過來通知文大人,十日後有祭祀,太仆寺記得備好牛羊,這回可彆想上次那樣,拿出的犧牲都瘦成皮包骨,既小氣又寒酸,壓根上不了台麵。丟了太常寺的麵子不說,還惹得聖上一頓編排,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何況彆人都打上門了。
文道禮雙目猩紅:“甄守文,你不要欺人太甚!”
“老夫不過實話實說。”
周律茫然一片,這太常寺跟太仆寺的關係竟然差成這樣了嗎?
兩邊人都爭得麵紅耳赤,繼兩位大人親自下場懟過之後,底下的官吏也開始鬥上了。
剛剛還沒精打采的太仆寺一眾官員,這會子不用文道禮催,上去就開噴,就連剛剛慢條斯理的王宇也擼起袖子隨時準備動手。
“你們整日神神叨叨不乾實事,隻會弄些虛名!官銜日日升,油水日日增,都是國之蛀蟲。”
“嘁,你們又做了多少實事,養了這麼多年的馬,儘養出些老弱病殘的廢物,連聖上看了都覺得晦氣。”
“總比你們拍馬屁強,閉眼嗤鼻,上媚下欺!”
“論嘴上功夫,確實無人強得過你們。”
周律大開眼界,震驚之餘,還給旁邊的小吏使了個眼色,那家夥也機靈,立馬跑到前麵去把正門給關上了。
更隔多少隔多少吧,彆叫外頭的人看了笑話。
然而這群人顯然不在乎旁人看不看笑話,他們隻覺得對方是個笑話。
罵戰一開始,就收不住了,最後周律甚至聽到兩邊對罵“無君無父”。
好家夥,真是好家夥。
若不是文道禮一腳揣去閃了腰,亂了太仆寺的陣腳,這場彆開生麵的罵戰根本結束不了。
不過對方也沒好過到哪裡去,中了現世報。
甄守文大笑而去,結果沒注意腳下,被一個石子兒絆住了腳摔了個四腳朝天。
這下輪到太仆寺的人嘲諷了。
置身事外的周律:“……”
這就是大梁官場的真實現狀麼?怎麼跟他想象的不一樣呢?
還沒愣神多久,周律便被文大人給叫過去了。
這位老大人閃了腰,委屈得涕淚俱下,還不忘叮囑周律這個後起之秀:“你也見到了,太常寺那群人竟堂而皇之地欺上門了。”
周律心說,不是您先罵人家的嗎?
文道禮死死握住周律的手:“你今日見識到太常寺這群蠹蟲的險惡用心了吧?”
周律沉吟。
但周圍灼熱的目光告訴他,若不表態,估計以後會很難做人。
周律回握過去:“太常寺欺人太甚!”
文道禮倍感欣慰,隨即又憤憤不平地道:“那老禿驢說的祭祀不用管,不過是小打小鬨,但三月之後有個大祭,屆時滿朝文武皆要隨聖上前往。我知你於養馬一道上頗有心得,如今京畿道的馬交給你,你隻管放心去做,出了什麼事兒我擔著。但三個月後的祭祀,務必要讓太仆寺揚眉吐氣!”
作者有話要說: 前幾天看那個大明王朝1956幾個文臣對噴,越看越好笑,太儒雅了,儒雅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