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懿還無知無覺, 不知道自己已經福禍難辨了。
他還在高興帶回來的那些魚,覺得足夠讓他吃很久了,甚至還在挑剔吃法:“一條蒸著吃, 一條烤著吃,娘親你說好不好呀?”
蘇音麵帶微笑,慈祥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瓜:“好。”
周懿越發高興了, 小嘴已經說圓了, 一刻不停:“捉魚真好, 等下一回, 我還要下去捉魚。”
他樂滋滋的。
周律冷不丁地問:“自己一個人去?”
“是呀。”周懿回得天真。
蘇音覺得好笑, 無憂啊,在你說話的時候, 難道就沒注意到你爹臉色已經不對了嗎?
周律看著他樂嗬,心中止不住的冷笑。這兔崽子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了,可見今兒晚上是該打狠一點, 若不然,他下次肯定還是會再犯的。
這次是因為身邊人多,跑丟了也不怕,但沒準下一回沒有這麼多人守著,這孩子撒手就沒了, 他們夫妻二人想找都沒處找去。
既然他不知道如何認識錯,那就打吧,天底下哪個孩子沒被打過呢?不聽話, 多打一頓就好了。
等回了家之後, 周律為了周懿的體麵,以做晚飯為借口讓其他人都先行離開了。
周懿依舊天真無邪,看到孫嬤嬤離開還跟他揮了揮爪子, 他希望孫嬤嬤他們把晚飯做的好吃一些。
孫嬤嬤於心不忍。
周律冷笑一聲,上前直接將門關上。
周懿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轉過身自顧自地坐在那擺弄他的小玩具。他有很多小玩具,最近迷上了他爹給他弄回來的七巧板,有趣兒極了,成了周懿的心頭好。他玩得好好的,直到沒多久忽然感覺眼前一暗,似乎有人擋著他的光了。
周懿抬頭,便看到他爹站在自己跟前,臉色不善。這樣的表情,不太常見,他爹雖然喜歡嘲笑他,但是每回臉上都是帶著笑意的,從來不會這樣冷酷。
周懿頓覺不妙,縮了縮脖子,丟下小玩具就想要去找他娘。關鍵時候,還是娘親比較安全。
結果剛站起來,就被他爹一把按住了——
一院之隔,孫嬤嬤正在擔憂。
她方才臨走的時候心中便五味雜陳,離開以後尚且一步三回頭,揪心不已。她作為周懿的嬤嬤,平時再疼他不過了,如今明知道孩子要被打卻還不能開口求情,彆提多難受了。
菡萏見她這樣拎不清,趕忙把人給拉出去,出了屋子之後才一邊走一邊念叨:“不會出什麼大事的,咱們老爺做事一向有分寸。”
孫嬤嬤頭疼道:“我是擔心公子沒分寸。”
周懿向來就喜歡隨心所欲地亂說,要是被揍了還亂說,那就更要討打了。
菡萏道:“擔心也沒用,老爺夫人教育小公子,咱們還是不要伸手的好。”
哪怕待會小公子哭鬨起來,他們也得裝作沒聽見才行。
孫嬤嬤麵色為難。
菡萏話音才落,屋子裡就傳來了嚎哭聲,哭聲聽得人肝腸寸斷。尤其是孫嬤嬤這樣從小照顧周懿長大的,他們家小公子平日裡一向都是笑得天真爛漫,並不常苦惱,哪怕哭也都是默默垂淚,帶有目的性得讓人憐惜,並不會嚎淘大哭。
像這樣痛苦還是頭一回,孫嬤嬤一聽他稚嫩的哭聲,自己眼淚立馬就下來了。
菡萏頭更疼了,三下五除二把孫嬤嬤拉到了一邊,口中念叨:“誰家孩子沒討過幾頓打?拒霜在家帶孩子時,她那兒子不聽話,一天三頓打都是有的,孩子不照樣皮實著麼?小孩子摔摔打打是常有事,嬤嬤您就彆心疼了。若實在是惦記,便多花點心思將那幾條魚給做好,回頭小公子見了吃的,自然也就不記得自己逃過一頓打了。”
孫嬤嬤被強行拖走。
進了廚房之後,菡萏將門一關,雖沒有徹底隔絕外頭的哭聲,但是也比在外頭的時候安靜多了。
孫嬤嬤尚在呢喃:“怎麼哭得這麼凶,該不會是老爺下手太重了吧……”
周律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但他很快意識到,不是自己下手重,是這臭小子會裝相。
他方才輕輕地拍了一下之後,這小子也矯情地哭鬨不止,仿佛自己要打死他一樣。天地良心,周律隻是前頭兩下下了重手,後麵都是做做樣子罷了。
周懿一邊哭,一邊偷偷地覷著蘇音。
在他想來,隻要自己哭了,娘親應該會立馬過來救人的,結果他都已經慘成這樣了,他娘親卻還是一動不動。
周懿委屈起來,憋著小嘴:“娘……”
蘇音一直在忍耐。
夫君教育孩子,蘇音不會伸手阻難,否則下回無憂做了錯事,便會覺得有所依仗,夫君便更加不好管教孩子了。心疼歸心疼,但是底線卻不能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