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廠領導也很爽快的開了文件。
隻是那個時候,對於知青回城的政策寬鬆了,他們的配偶孩子卻卡得很嚴,林成國隻能一個人先回來,在廠裡站穩腳跟以後,才讓劉小紅找大隊開了介紹信,帶上孩子來城裡走“親戚”。
劉小紅和大寶二寶都不是城市戶口,來了雲州既沒有工作,也沒有糧食關係,還好廠裡的待遇好,主要是經常需要加班,也少不了加班費。林成國在鄉下十幾年,徹底成了農村漢子,力氣活最在行,這才勉強能養活沒工作的媳婦和兩個兒子。
苦儘甘來的劉小紅就養成了現在這幅謹小慎微的性子。
畢竟前大半年丈夫孑然一身回城,音訊全無,那些年月,牛鬼蛇神都有,拋妻棄子的事更不少見。後來,丈夫把她和孩子接到城裡,她又嘗到了一回自卑的滋味。
婆家是根正苗紅的工人家庭,鐵飯碗,住樓房,小姑子更是養得跟千金小姐一樣嬌滴滴;而她一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除了吃白飯,啥也不會做,除了小心翼翼伺候一大家子,也彆無他法了。
林父林母當然也不是刻薄之人,否則哪還同意讓林成國把他們母子接回城?奈何架不住劉小紅自己患得患失,緊張過度,隻好隨她去了。
不過,劉小紅有一個原則,她自己伏低做小沒問題,三個子女卻不能吃一丁點虧--進城後她又生了個小閨女。
白糖這種東西對林家來說非常珍貴,主要是他們家負擔大,劉小紅至今沒有正式工作,老二林成山是在老大回城的第二年回來的,接替了林父的工作,回城後緊接著結婚,他倒是不急著生孩子,可是兩個工人要養活一大家人,這些年日子也過得緊巴巴。
如今家裡好不容易存了點白糖,大人是沒資格碰的,小孩估計也就過年能嘗一嘗甜味,張桂芬偷偷給林思珈吃,劉小紅知道肯定不樂意,她一鬨,二嫂朱玉梅又知道了,最後又是一出大戲。
張桂芬當婆婆的,倒不是怕兒媳婦,隻是為了一點白糖這麼折騰,實在沒必要,所以就養成了偷偷給小閨女開小灶的習慣。
看著閨女一口氣喝完白糖米粥,熱氣把她小臉熏得紅撲撲,比抹了胭脂的女人還好看,張桂芬眼底的慈愛更濃了。
不是她偏心,小閨女是老來得女,打小在他們身邊就沒吃過苦,寶貝似的捧著疼著,也是她自己爭氣,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這半年小臉蛋長開了,更加不得了,走在大街上都有人打聽她閨女的。附近這一片,惦記他家閨女的小夥子更是數不過來。
廠裡的同事都說他們珈珈是金鳳凰,放在舊社會就是當官太太的命。當然他們家不指望這個,就希望給閨女說個好人家,最好是乾部家庭,有能力給她找個清閒的單位,那樣她就不用在車間裡受罪了。
想到這裡,張桂芬臉上的慈愛,漸漸被心疼和擔憂所取代,她摸著閨女水靈靈的小臉歎氣,“這才剛上兩天班,臉就瘦了一圈,變得憔悴了……”
天地良心,林思珈早上起床還特意照了好一會兒鏡子,這兩天她確實瘦了一圈,以往很有些珠圓玉潤的臉蛋,如今看起來好像有點我見猶憐的味道了,從廠裡的小年輕們比昨天更熱情的搶著要幫她做事就能證明了。
憔悴什麼的,跟她沾不上邊好嗎!
不過林思珈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聽到張桂芬同誌繼續心疼:“……今兒又把手給切到了,這讓我們怎麼放得下心?”
林思珈立刻挽上她媽的手撒嬌道:“媽,要不給我換個崗位吧,車間實在待不下去,我寧願去掃地。”
張桂芬搖頭:“不是媽不同意,以前的副主任好說話,咱們花點力氣,還能把你調去後勤組,多少輕快點。可自從宋副廠長來了廠裡,就製定了比外麵都更嚴格的規矩,他又是老廠長認定的接班人,宋廠定的規矩沒人能違背。”
總結來說,就是她還得回車間吃苦受累唄。想到這些天悲慘的生活,林思珈就忍不住汪的一聲哭出來,她果然和這個宋廠八字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