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是天氣漸熱，穿得少了。”溫嶠舟跟她打過招呼，閒聊幾句，才前往祝臻善的書房。
祝臻善今年七十七了，精氣神還很好，在家裡也穿著得體，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她並未刻意保養容顏，自然衰老的皺紋裡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端莊秀雅。
此刻祝臻善正在臨窗的長桌上寫字，她擅草書，作品總是筆走龍蛇，入木三分，和本人形象相去甚遠。
溫嶠舟輕輕走近，沒有出聲打擾。
今天的祝臻善的書法依然漂亮，卻換了種更溫柔的筆法。
“老了。”祝臻善擱下筆，搖搖頭道，“快寫不動了。”
溫嶠舟視線微微下垂，沒有看她的眼睛：“祝董您不老。隻要心不老，人就不會老。”
祝臻善微微頓了頓，說：“可我就是心老了，最近總想起從前的事。”
溫嶠舟心裡一動，不動聲色地問：“您想起什麼了？”
“想起你爺爺。”祝臻善拿起桌上因為不方便寫字而摘下的佛珠，戴回手腕上，慢聲道，“嶠舟，你說，等我見到你爺爺，他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不會。”溫嶠舟篤定道。
“你怎麼知道？”祝臻善反問。
溫嶠舟說：“您能看到他，就說明他一直在等您，又怎麼會是生氣？”
“你這孩子……意思就是，我就算死了，也未必能見到他是吧？”祝臻善點出他的潛台詞，“他大概率不會等我。”
溫嶠舟剛要說話，她又擺擺手，歎了口氣：“我又胡思亂想了。”
“您彆想那麼多。”溫嶠舟順勢道，“我跟您彙報一下公司……”
“在家裡談什麼工作。”祝臻善打斷他，溫和地道，“談談生活吧？你交女朋友了嗎？”
溫嶠舟微微一頓，說：“還沒有。”
“那奶奶給你介紹一個？”祝臻善笑眯眯地說，“過幾天，你周奶奶家的孫女從國外回來，到時候安排你們見見。你倆小時候在一起玩過，當時就特彆親，還記得嗎？”
“您記錯了。”溫嶠舟淡淡道，“我們小時候確實在一起玩過，但並不親，她還潑了我一身臟水。”
“哈哈哈，竟有這事？那你倆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祝臻善笑得愈發開懷，“人家姑娘在世界名校學設計的，現在知書達理、非常優秀。當然，跟你比可能還是差點，但……怎麼也比娛樂圈那些鶯鶯燕燕好，你說是吧？”
溫嶠舟眸色一沉。
*
從老宅出來，溫嶠舟上車後對薑星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去查查，是誰在跟祝董彙報我的行蹤。”
薑星神色一凜，趕緊道：“是。”
車子緩緩從老宅離開，溫嶠舟從車窗盯著那座老舊古樸但又威嚴聳立的院子，看它漸漸被拋到視野之外。
“對了。”薑星想起一件事，又扭頭對溫嶠舟道，“剛才霍二公子打電話過來，說他下周準備搬新家，請您去暖房。”
“你跟他說我沒空……”溫嶠舟神色淡漠，說到一半忽然頓住，對司機道，“去百花裡。”
百花裡就是霍晚楓住的小區，薑星沒多想，又轉回頭去了。
很快便到了百花裡，霍晚楓住在靠裡的樓棟，司機還想往前開，溫嶠舟卻道：“就停在5棟樓下。”
司機跟著他久了，也不多問，直接停下。
溫嶠舟解開安全帶，說：“我有點事，你們……”
話還沒說完，前方駛進來一輛車，薑星也見到了，提醒他說：“那好像是許小姐的車？”
話音落，聽到車門一聲響，溫嶠舟已經下車去了。
薑星已經伸到門把上的手，又縮了回來。
溫嶠舟下車，前方的車剛好也停下來。
可能是看到他了，許青梨很快從車上下來，驚訝地跟他打招呼：“溫總？這麼晚，您……怎麼在這裡？”
之前聽了水淼的話，她還擔心了好幾天，結果溫嶠舟那邊又沒動靜。
她不去想那件事了，溫嶠舟卻又出現在她家樓下？
“我找霍二有點事。”溫嶠舟看著她的眼睛，“你怎麼也這麼晚才回來？”
“參加一個活動。”許青梨聲音裡的氣息明顯都弱了下去。
今天的活動好麻煩，她快要累死了。
溫嶠舟看到她頭上的Q版小人坐在地上，披頭散發，一臉頹喪，有點想笑。
但彎了下唇，沒笑出來。
自從上次一起打牌過後，許青梨對溫嶠舟戒備心弱了不少。這個位置燈光略暗，她膽子大，盯著他看得比較仔細，就看到了他這個小動作，心裡不免疑惑。
【他怎麼好像不開心？】Q版小人頭頂緩緩冒出一顆氣泡。
知道這個“他”，一定是指自己，溫嶠舟心裡泛起一股異樣的情愫。
他往前走近一步，剛要說話，就看到Q版小人忽然站了起來，同時又冒出一顆氣泡：【看我來逗笑他！】
隨後，Q版小人猛地朝前躥出去好幾步，雙手往地上一撐，似乎是想表演一個翻跟頭。
但是，她頭剛剛觸地，地麵就突然凹陷下去一塊……她腦袋卡住了，隻剩下兩隻腳丫在空中徒勞地撲騰，身體周圍被一圈【啊啊啊啊】的彈幕包圍住。
許青梨看出溫嶠舟情緒不高，腦子裡甚至浮現出了自己在漫畫裡畫過的搞笑招數，但也就是想想，打死她也不可能展示給溫嶠舟看的。
她輕咳一聲，甩掉亂七八糟的想法，剛要說話，就看到溫嶠舟突然展顏一笑。
似冰雪消融、鮮花吐蕊，好看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