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房間裡堆滿了內臟,喬弋舟和陳樂川被衝出老遠。
地板q彈,讓人站也站不直,隻得半趴在地上,快要被惡臭的味道給淹沒。
喬弋舟汗毛四立,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那種粘膩的感覺。
毛絨熊的體型變大了數倍,猶如小山那樣,高聳入雲。
它低著頭,黑色的瞳孔周圍滲滿了血淚。
喬弋舟從它的目光當中感受到了深深惡意,趴在地板的時候,瞧見毛絨熊伸出了手,狠狠朝著房間打了過來。
眼見著他們便要中招,陳樂川利用短弩,將短箭射到了牆壁上,短箭尾部連接著黑色繩索。
借由這個力道,他死死拽著喬弋舟,兩人的身體都緊緊貼在牆上,借由這個縫隙,才逃過了一劫。
可喬弋舟和陳樂川清楚的看到,毛絨熊擊打房間的時候,鋪在地上的內臟猶如榨汁那般,或被壓扁,或被擊爛。
喬弋舟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著這一幕,如果不是陳樂川,剛才受到攻擊的就會變成他!
上空陡然響起了歡快的笑聲,伴隨著童謠和樂曲:“桀桀桀……”
一段對話傳了過來——
“爸爸媽媽,今天的湯好吃嗎?”
“這真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肉湯了!乖寶貝,你姐姐呢?”
“她不是在你們的肚子裡麵嗎?爸爸媽媽剛剛才說很好吃呀。”
叮叮叮,八音盒開始轉動,四麵八方都傳來了鬼哭狼嚎的聲音:“為什麼吃了我,為什麼吃了我,為什麼吃了我……”
劇烈的狂風卷起,喬弋舟和陳樂川全都被卷了出去。
喬弋舟拽著鏡子牆,身體不斷的朝上拉扯,仿佛上方聲音的來源之地,是一個旋渦那樣,要將他們吞噬殆儘。
喬弋舟隻感覺這風猶如刀割那樣,自己的身體都在被撕扯。
疼痛,身體好似被拉伸到極大,下一秒就要分離開來。
狂風不僅卷起了他們,還裹挾著白骨,連鏡子迷宮裡的鏡子牆都拔地而起。
眼看著自己拽住的這麵鏡子牆快要支撐不住了,手也越來越滑,根本無法拽住光滑的玻璃表麵。
喬弋舟身體被某個東西擊打了一下,他朝後腰摸去,才發現是釘在牆上的那把匕首。
死馬當活馬醫了!
“陳樂川!”
離他起碼五米遠的陳樂川也不好受,在嘗試利用短箭後麵綁的線太細,這怪風跟龍卷風似的,根本無法承受起重量。
陳樂川:“怎麼了?”
喬弋舟:“門票!毛絨熊身體的某個地方一定有門票!”
陳樂川:“它能藏在哪裡?”
自己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可能,但毛絨熊還是正常大小的時候,他已經看了個透,哪有什麼門票。
喬弋舟:“肚子裡!”
陳樂川大驚,猛然朝著他們花開的肚子看。
陳樂川咬牙,終於鬆開了手,任由狂風將他卷了過去。
喬弋舟也支撐不住了,可他卻沒有陳樂川的好運,直接被卷到了毛絨熊的肚子裡麵。
喬弋舟的身體直直的撞到了毛絨熊的身體,喬弋舟根本沒有感覺到柔軟,反倒有如磚瓦牆那麼硬。
他頭暈目眩,腦門都被撞紅。
喬弋舟深吸一口氣,捏住了匕首,開啟了最大功率,劍刃被放長更多。
傷口的地方比任何部位都要柔軟,刀刃支撐著他身體的重量,快要裂開。
喬弋舟卻不管不顧,緊咬著牙關,手指不停的攀岩,還差最後一步抵達毛絨熊的肚子裡了。
可與此同時,匕首已經徹底斷裂。
這一瞬間,喬弋舟的呼吸都快停止,所有的一切都好似電影的慢鏡頭那樣,連世界也變成了黑白。
狂風是因為上空的旋渦,他被吸走就一定會死。
況且吸力越來越強了,鏡子迷宮大部分的鏡子牆都被拔起,他根本沒有辦法。
無數個念頭湧上心間,原來在生死一線的時候,他最想念的人竟然是楚燎。
喬弋舟緩緩閉上了眼,絕望充斥在心頭。
一隻手猛然拽住了他:“喬弋舟!”
喬弋舟睜開了眼,看到死命拽著他的陳樂川:“你死了,我非得被隊長扒一層皮不可!”
求生欲在此刻爆發,喬弋舟雙手都拽住了那隻手。
陳樂川憋紅了臉,沒想到上空旋渦的吸力這麼大,非要弄死他們那樣。
廢了好大的力氣,陳樂川才將喬弋舟拉到了毛絨熊的肚子裡麵。兩人猶如死裡逃生那樣,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喬弋舟後背滲滿了冷汗,臉色蒼白至極,猶如死人那樣。
死亡如此接近,仿佛一抬頭便能夠觸及。
他低著頭,額頭的冷汗順著下顎滑落到地上,耳膜裡都充斥著自己雜亂無章的心跳聲。
陳樂川暗叫糟糕,想起喬弋舟在c隊,不知道開沒開進化鎖。不過情緒穩定時開的進化鎖,和瀕臨死亡時無數負麵情緒開的進化鎖,是完全不一樣的。
陳樂川害怕極了,雙手拍著喬弋舟的臉:“千萬彆去想死亡的事,想想你覺得溫暖和喜歡的東西!”
溫暖和喜歡的東西?
喬弋舟嘴唇泛白,後知後覺的想起,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他沒有想方焱,沒有想林鴿,沒有想小隊裡的任何一個人,卻唯獨放不下楚燎。
這種感情,超乎他所有的認知。
絕非是對強者的崇拜這麼簡單,飽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在裡麵。
為什麼會心疼?為什麼會想見他?為什麼會這麼擔心?
這兩個字在腦海裡炸裂開來,猶如黑夜中的煙花那樣,無數的感情最終都彙聚成了那兩個字……
“喜歡……”
不經意間回過神的時候,原來已經這麼喜歡了啊。
—
陳樂川看見他又哭又笑,總算放下了心。
沒有再那種狀況下開進化鎖就好。
陳樂川:“男兒有淚不輕彈,你怎麼哭成這樣?”
喬弋舟從未哭得這麼慘:“老子彎了。”
陳樂川:“……”
喬弋舟嗚咽道:“嗚嗚嗚,老子終於因為女裝而受到了迫害,連性取向都變成了男人。”
陳樂川嘴唇發顫,朝後挪了好幾步:“你不會是因為我救了你,你就突然發現……”
喬弋舟眼含著淚花看了過去:“我不喜歡禿子。”
陳樂川:“……”心好痛。
他看著喬弋舟,竟然有點幸災樂禍,還搞嘴炮?活該你彎!
陳樂川:“毛絨熊的肚子暫時還是最安全的地方,外麵那個突然出現的旋渦到底是什麼?”
喬弋舟擦了擦眼淚:“我也想知道,不過我們在鏡子迷宮發生的一切事情,一定和之後的某樣東西有聯係的,想不通就暫時擺在一邊。”
陳樂川點了點頭,這方麵他又不擅長,當然得聽喬弋舟的了。
兩人一同往更裡麵走,大約是毛絨熊肚子裝過內臟的緣故,放眼望去,滿目都是一片血色。
腳底偶爾會踩到軟軟的東西,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麼。
沒有掉完的內臟。
喬弋舟強忍著惡心,走了沒多遠,他們就看到了一張黑色的門票,黏在了毛絨熊的肚子裡麵。
“陳樂川,門票!”
陳樂川艱難的攀爬了上去,手上接觸到了軟黏黏的東西:“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在終於夠到了門票後,他們四周才開始迅速縮小。
兩人大驚,死命的朝著出口逃去,隻是毛絨熊縮小得太快,令喬弋舟和陳樂川幾乎是在最後一秒,才逃到了外麵。
毛絨熊重新恢複了當初的大小,鏡子迷宮已經滿目瘡痍。
毛絨熊倒在了地上,變得四分五裂,從被染紅的布料中,喬弋舟發現了裡麵的一根骨頭。
陳樂川:“那是什麼?”
喬弋舟:“我猜……是小女孩的腿骨。”
“她的腿骨在毛絨熊裡麵?誰把她的腿骨縫進去的!?”
陳樂川還能腦補到那個畫麵,昏暗燈光下,她被打碎的腿骨,被人塞到了毛絨熊裡麵,一針又一陣的縫合起來。
陳樂川這樣的老玩家,也感到不寒而栗。
喬弋舟撿起了腿骨,深吸一口氣:“先出去再說!”
陳樂川凝重的點頭,兩人很快便走到了石門處。
喬弋舟將腿骨一點點的嵌在了裡麵,一顆杜鬆樹才被完整的拚接成功。
石門緩緩被打開,外麵的光線透了進來,令兩人下意識的用袖子遮住了眼睛。
等終於從裡麵走出,他們才發現竟然是馬戲團周圍!
林海浩瀚,古木參天。
馬戲團被森林給重重包圍,樹與樹的距離太過狹窄,枝葉密密匝匝相疊,所有的光亮都被遮掩。
壓抑的視野,令心情也變得凝重。
喬弋舟不知道方焱他們出來沒有,擔心的注視著馬戲團的帳篷,腦子裡規劃著該如何去救他們的事。
“舟舟,這裡!”
森林深處傳來一個聲音,喬弋舟飛快的回過了頭,才看到林鴿從草叢中露出一個小腦袋,正朝著他招手。
喬弋舟睜大了眼:“你們!”
林鴿:“噓!”
喬弋舟才閉上了嘴,悄悄摸了過去,才發現不僅僅是林鴿,其他人都在這裡。
方焱的臉色十分難看,好在是蘇醒過來了。
喬弋舟:“他怎麼了?”
林鴿:“我們進入到了一個迷宮裡麵,老大又開了進化鎖,精神力有些透支。”
喬弋舟麵露擔心:“我本來還打算去救你們,我和陳樂川也進入迷宮了,還得到了兩張門票。”
林鴿笑嘻嘻的說:“說起這個,我們都得到了!”
在林鴿的敘述中,喬弋舟了解了大致情況。
他們被分成了三組,分彆是鏡子迷宮、岩石迷宮、水銀迷宮。
老玩家全都得到了門票,新人裡則是嚴豫、萬泉泉得到了門票。
喬弋舟這才注意到女人蒼白的神色,蹲在角落裡,抱著自己的女兒,久久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