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他屁用沒有,”李星北滿臉不屑,“他要是想讓我們學早就給我們報班了,還會拖到現在?”
李月西頓了頓,試圖解釋:“出道時我們確實太忙了。”
能有多忙啊?老頭兒不過就是想多讓他們跑通告掙錢而已。
但每次和哥哥聊這個話題,對方總是會下意識幫老頭兒找很多理由和借口,自討沒趣。
李星北翻了個身,把臉朝向了另一側。
現在已是深夜十一點,車裡烏漆嘛黑的,司機車技不好,暈得他想吐。但在他左前方的位置上,頹不流膝蓋上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竟然還在工作。
“你是鐵打的嗎?”李星北戳了戳他胳膊,好奇道,“怎麼在這種條件下都能工作?”
“吵到你了?”頹不流抬頭問他。
不知是不是深夜,亦或是終於快要結束工作,頹不流這話聽上去有幾分溫柔。
“倒也沒有,”李星北有些不習慣他的態度,聲音懶洋洋的,“就無聊,隨便問問。”
頹不流:“國內有些事情要處理。”
“又是灰霽唄……”李星北嘟噥了一聲,本想再說些什麼,但意識到隻是自討沒趣,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隻是沒過多久,他又被手機的震動聲吵醒。李星北打開手機一看,臉色霎時沉了下來。
但是很快他就斂去了異常,李星北收起手機,吊兒郎當道:“我要去酒吧。”
沒人回答他,他又喊了一句:“喂,經紀人,我要去酒吧。”
前方的頹不流這才從工作中抬起頭,平靜道:“要順路送你嗎?”
李星北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頹不流會這麼說。
他沒有禁止他,沒有問他原因,甚至說要送他去?
這是一個經紀人該有的態度嗎?還是說他壓根兒就不想再管他們了?
李星北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無名火,他直接解開安全帶站了起來:“停車。”
司機看了頹不流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
頹不流麵不改色,又問了李星北一遍:“你現在要下車?”
“對,就是現在,”李星北長腿一跨坐在頹不流對麵,“讓我下車。”
頹不流:“停車。”
李月西被吵醒,不太放心:“今天太晚了,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11點還晚?又不是老太太吃完飯去跳廣場舞,”李星北脫掉身上的禮服,換了件T恤,“哥你還是回去睡覺吧。”
李月西作息規律,天天早睡早起,喜歡親近大自然,李星北卻是個夜貓子,經常熬夜通宵,夜不歸宿。兄弟倆的娛樂活動幾乎完美錯開。
之前在國內李月西都不乾涉弟弟,但現在在國外人生地不熟的,李月西不放心,主動站了起來:“我還是和你一起去吧。”
“真要去?”李星北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李月西還沒明白他的意思,隻是擔心:“我去。”
“你要和我一起玩?”李星北突然曖昧地笑了起來。
李月西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猛地睜大了眼睛。
“要我給你約女伴嗎?”看著自己哥哥越來越紅的臉,李星北嗤笑一聲,繼續道,“還是說……你其實更喜歡男伴?”
“李星北!”李月西惱怒起來。
“玩不起就彆跟著,”李星北跳下汽車,一副紈絝子弟的語氣,“先走了,今晚彆等我。”
商務車在路旁停下,又緩緩彙入車流開走。李月西坐在位置上,臉色一會兒紅一陣白。
頹不流:“他之前也這樣?”
李月西張了張嘴,遲疑道:“隻是偶爾會。”
但是沒等頹不流表態,李月西又繼續補充道:“但他人不壞,就是愛玩而已。頹哥,不然你讓我在這裡下車吧?聽說國外的酒吧特彆亂,還涉及毒/品、□□這些產業,我怕星北出事。”
頹不流看了他兩秒,平靜道:“我理解你對他的擔心,但如果他去的酒吧真的有毒/品或者□□,你過去非但幫不上忙,還會同時毀了你們兩個人的演藝之路。”
“那怎麼辦?”李月西皺眉,神情焦急。“可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出事……”
頹不流:“我替你去。”
李月西眼睛亮了一瞬,但很快又糾結起來:“可我也不能讓你去冒險。”
“你說的隻是最壞的推測,說不定他隻是去喝酒而已。”頹不流一邊說著,一邊脫下了西裝外套,然後他扯掉領帶,一口氣解開了三顆襯衫扣子,又抬手弄亂了頭發。
烏黑的發絲落下遮住眼睛,給他增加了幾分神秘感,讓他從優雅得體的大少爺搖身一變,成為要去尋歡作樂的紈絝子弟。
不顧李月西的反對,頹不流在酒吧門口下了車,他本以為李星北已經進入酒吧,卻沒想到過了好幾分鐘,他竟然還站在街邊。
仲夏夜裡,李星北雙手插兜站在街旁,臉上半點兒不見尋歡作樂的念頭。
偶爾有人向他搭訕,如果是女生他就禮貌搖頭,遇到糾纏不休的男人,他就直接豎中指把人罵走。
過了一會兒,他打車離開了酒吧。頹不流叫車跟上去,發現李星北竟然回到了他們住的酒店,但他沒有回到自己房間,而是進了一個陌生房間裡。
頹不流記下門牌號後,大約過了十分鐘李星北才出來,再次再打車去了酒吧。
進入酒吧後,李星北要了杯酒坐在角落,他戴了頂棒球帽,全程低著頭玩手機,拒絕一切搭訕,似乎隻想找個地方打發時間。
又過了一個小時,李星北去了洗手間。兩分鐘後他人出來了,脖子上多了幾個口紅印。
此後,他又喝了幾杯酒,一直在酒吧呆到半夜2點,才帶著一身酒氣,醉醺醺地返回酒店。
目送李星北回到房間,頹不流給李月西回了電話。
“回來了,人沒事。但是……”
話還沒說完,李月西急忙打斷了頹不流:“先不說了,星北進來了,我回頭再感謝你。”
李月西掛斷電話,李星北剛好走進客廳。
“哥?”李星北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吊兒郎當笑了起來,“你不是晚上十點就要睡覺嗎?今天是怎麼了,這麼晚還在這裡等我?”
李月西皺眉:“我是怕你出事。”
“怕我在外麵亂搞?”李星北輕笑一聲,從水吧拿了瓶礦泉水解渴。
李月西看到了他頸側的吻痕,也聞到了他身上濃烈的酒氣,他捏著鼻子往旁邊躲了躲,很是擔心:“你就這樣回來?萬一被人拍到了,黑粉又要說你私生活糜爛了。”
“放心,我約的人都很靠譜。”李星北把空礦泉水瓶丟到垃圾桶,轉身回了自己房間,“我先睡了,明天沒有行程,不要叫我起床。”
“星北,你……”
“砰”一聲房門關閉,隔絕了外界的所有聲音。
李星北沒有開燈,他安靜地站在房間中,仿佛要和黑暗融為一體。
不知過了多久,他這才走向浴室,抬手脫掉衣服。
李星北的臉還帶著少年氣,所以有許多粉絲叫他星崽,但他的身體已經完全發育成了男人,胸肌飽滿,腹肌分明,每一寸肌肉都散發著強大的力量。
李星北與鏡子裡的自己對視,直到浴缸的水灌滿,這才轉身邁入浴缸。
昏暗的燈光下,男人寬闊的後背在鏡子中一閃而過,上麵布滿了交錯的紅痕。
鏡子下方,臟衣簍裡滾出一隻口紅,和李星北脖子上的痕跡,是同一色號。
*
至此,雙胞胎在時裝周的工作已經全部結束。
雙胞胎要在當地遊玩,返程航班定在了後天傍晚。頹不流不用陪同,正好可以約心外科醫生討論病例。
“頹哥早上好,”次日早上七點,酒店餐廳,李月西端著餐盤過來和他打招呼,“昨晚真是謝謝你了。”
“早。”
工作告一段落,頹不流也不再那麼嚴肅,他看了眼旁邊哈欠連天的李星北,隨口閒聊:“李星北怎麼也起這麼早?”
“還不是老頭兒來了,”李星北又打了個哈欠,口齒不清地埋怨,“大清早的,非要叫我們出來吃飯。”
“頹部長。”
話音剛落,李異就朝他們走了過來,衣冠楚楚,光鮮亮麗。
他衝頹不流伸出右手,笑容溫和道:“謝謝你這幾天對孩子們的照顧,他們在你麵前,可比和我相處要聽話多了。”
雙胞胎聽他的話?他可不記得自己有向李異彙報過動態。
頹不流不喜歡他的拐彎抹角,雙手端著餐盤,沒有伸手。
“瞧我急的,都忘了你還沒吃早餐,”李異收回右手,熱絡道,“過來和我們一起坐吧?兩個孩子也很喜歡你。”
“誰喜歡他了?”李星北冷哼一聲,相當嫌棄,“老頭兒你不要自己給我加戲。”
“這……”李異有些尷尬地看了李星北一眼,尷尬道,“不好意思啊,他這孩子……”
“無事,”頹不流搖頭,並不介意,“我今天有安排,不能多待。”
“行,那你先忙,我帶著他們慢慢吃。”李異說完,抬手拍了下李星北肩膀,卻被後者側身躲開了。
李異似乎在他耳邊說了什麼,這次李星北終於沒再躲開,動作僵硬地站在原地,等著他摸腦袋。
李月西有些感慨:“他們關係可真好。”
頹不流挑了挑眉:“你覺得這是關係好?”
“是吧?”李月西點頭,分析道,“就是星北性格彆扭,嘴上嫌棄而已。”
頹不流不欲評價彆人的生活方式,隻是問道:“李異是昨晚抵達的酒店?”
“嗯,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爸爸就住在我們隔壁,”說到這裡,李月西有些茫然,“隻是他過來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今天早上過來叫我們起床,嚇了我一跳。”
住雙胞胎隔壁?所以昨晚李星北是去找李執了?
頹不流還沒想好要不要把昨晚看到的告訴李月西,那邊李執就把李月西喊了過去。頹不流沒再多言,獨自享用早餐。飯後他去了醫院,沒再關注雙胞胎的事情。
他和醫生約的是上午10點,抵達後卻被告知醫生剛進手術室,結束時間未定。
頹不流等了3個小時,醫生終於回到了辦公室。
“對不起,”一個穿著白大褂、一頭卷發的男人走了進來,彬彬有禮地說,“今天早上有人出了車禍,心臟被貫穿,我加了台緊急手術,讓你久等了。”
“是我打擾才是,雷歐醫生,”頹不流起身,禮貌道,“我家人患病但沒有適合的醫生做手術,不得不求助於您。”
……
他們談了一個多小時,交流的過程冗長又複雜,期間還有頹雲、灰霽外婆的主治醫師出麵溝通,但好再結果不錯,兩台手術都可以做。隻是醫生這邊有幾個病人走不開,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去華國手術。
離開醫院已是下午,頹不流找了家餐廳用餐,開始處理手頭積壓的消息。
微信消息和郵件他暫時沒管,先處理了兩未接來電。
看著自己對號碼的備注,頹不流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然後挑了其中一個撥過去。
*
《JUST ME》錄製現場,整個大廳一片忙碌。
主辦方在這裡搭建了一個個小格子間,麵積不到一平米的隔間裡放著張椅子,裝著收音設備與攝像頭,被取名為“能量小屋”。
本期選秀到了尾聲,淘汰了超過一半的選手,剩下的選手雖然留下了,但壓力也明顯增大。
於是節目組設置了一個特彆環節,給最想要聯係的人通話,從他們身上汲取能量,更好地應對接下來的比賽。
在緊張忙碌的多輪淘汰後,這一環節能起到舒緩節奏的目的,也可以讓觀眾更加了解他們支持的選手。
選手們陸續進入隔間,給最想要聯係的人通話。
大部分人是打給爸爸媽媽,也有聯係外婆、奶奶、哥哥、姐姐等各類親屬,朋友。
十分鐘的通話時間不算太長,但有不少男孩兒出來時都紅了眼眶。
“哎,年紀大了,越來越看不得這種場麵。”監視器背後,一位女製片抽了張紙擦眼淚。
“還有一會兒才結束,”導演提醒她,“不然你先去休息,結束了我告訴你。”
“不用,我想看完。”女製片搖頭,再次把目光方向屏幕。
一個又一個人的進入又離開,終於隻剩下最後一組。
能量小屋外隻剩下四位參賽選手,很快,其他三位選手都進進去了。隻剩下灰霽一個人坐在凳子上,他低頭看著手機,沒有注意到工作人員的提醒。
“灰霽,到你了!”工作人員走到他麵前,又提醒了一遍。
灰霽這才抬起頭,看了能量小屋一眼。隨後他按滅手機,走入了隔間。
手機上是他發出的兩條短信,過了整整一個小時,也沒有得到任何回複。
【聽說雙胞胎提前回國了,你呢?】
【頹不流,我想給你打電話。】
……
最後一組選手開始錄製,其他三人都給家人打了電話。隻有灰霽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還維持著剛才進來的姿勢。
看了半天,女製片沒忍住,問導演:“他怎麼沒動?”
導演:“可能還在醞釀?”
能量小屋是單方麵錄製,沒有安裝通話喇叭,他們也沒法兒提醒選手,隻得眼睜睜看著灰霽在那兒靜坐了五分鐘。
“這是不打算打電話了?”女製片摸了摸下巴,試圖猜測。
聽說灰霽是孤兒,家裡隻有一個住院的外婆,也沒聽他說過自己有什麼關係好的朋友。
“大概吧?”導演也不太確定,跟著說,“畢竟他這人挺獨的,也看不出他要依靠誰的樣子。”
時間一點點往後,灰霽這才拿出手機,動作緩慢地撥通電話。他等了很久,一直等到提示音結束自動掛斷。
“沒人接他電話?”女製片也反應了過來,又問導演,“能看到他是給誰打電話嗎?”
“看不到。”導演搖頭,小隔間裡隻裝了一個攝像頭,看不到選手的手機屏幕。
灰霽再次沉默下來,在尷尬中等著時間結束。
在他隔壁的三位選手都在強忍眼淚,有人報喜不報憂,也有人向自己父母傾訴壓力與煩惱。隻有灰霽孤零零地坐在那裡,仿佛一隻沒人要的野狗。
距離結束還剩下兩分鐘。
“真是可惜,”女製片有些遺憾地開口,“看來確實沒人和他對話了。”
“不過這也是個賣點。”導演笑了笑,“而且說不定他是故意賣慘,讓觀眾可憐他呢。”
女製片雙手環胸,沒接這句話。
他們目光放在了另外三位選手身上,留意後期剪輯時可以用到的地方。
誰也沒有想到這時灰霽的手機震動起來。
灰霽飛速接通電話,然後又沉默了好幾秒,才若無其事地開口:“喂。”
“你找我?”頹不流站在醫院門口,背景音裡能聽到救護車的嗚咽聲。
“你在醫院?”灰霽立刻反應過來,急忙道,“你生病了?還是出了車禍?”
“隻是來醫院辦事,”頹不流搖頭,又問了一遍,“你找我有事?”
“沒有。”灰霽幾乎是脫口而出。
頹不流挑了挑眉:“所以隻是閒聊?”
“我閒聊為什麼要找你?”灰霽冷笑一聲,似乎很不情願地說,“還不是節目組安排,讓我們給彆人打電話,說什麼汲取能量。”
頹不流:“所以你打給了我?”
“你可不要誤會,”灰霽哼了一聲,冷冷道,“我隻是不想打擾外婆,才不得不打給你而已。”
頹不流沒有說話。
灰霽:“好了,現在任務也完成了,掛了。”
“等等。”頹不流卻叫住了他。
灰霽愣了一下,聲音突然放輕了:“還有事?”
“我有事要告訴你。”頹不流沒有避諱,但是提醒他,“你如果開免提,現在關了。”
“真麻煩,”灰霽嘴上抱怨著,卻聽話地關了免提,“現在可以說了吧。”
頹不流:“我在法國聯係了一位心外科醫生,他可以做你外婆的手術。”
灰霽愣住了。
然而下一刻,他又突然憤怒起來:“頹不流,你以為開這種玩笑很有意思嗎?”
“我沒有開玩笑,”頹不流聲音一如既往地冷靜,“我作為你的經紀人,有責任替你處理好外麻煩,讓你專心比賽。但若你不願,我不強求。”
頹不流說完就掛斷了電話,隻剩下灰霽坐在椅子上。他目光直直地看向空中,神情晦暗不明。
很快有工作人員提醒他錄製結束,灰霽起身,若無其事地走向出口。
沒有人發現他的異常,直到他“咚”一聲撞上了攝像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