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霽從來都不是一個重感情的人。
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裡, 他都是孑然一身,無差彆地怒視著整個世界。
最初和頹不流合作,也隻是互相利用, 甚至摻雜著不懷好意的報複。
直到他發現了頹不流身體中的另一個靈魂。
這個人突兀地來到他的世界,以一種形式端正的偏愛, 為他遮風避雨,為他蕩平塵埃。
那種感覺,就仿佛他被人踢進汙濁的淤泥,卻從裡麵撈出了一顆璀璨的星星。
頹不流優秀得不像這個世界的人。
彆人身處逆境,是被社會毒打,而他卻反過來把社會毒打了一頓。
他從不迷茫, 也足夠強大;他既不高高在上, 也不恃強淩弱;他有一套自己的原則和底線,最大限度的對所有人公正。
就像是亮在黑暗中的路燈, 能夠吸引無數身處黑暗中的人。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他身邊, 渴望成為他生命中的一份子。
頹不流以為自己隻是交易, 從不涉及感情。
卻不知道在這個人人自私自利的社會,具備他那種公平,本身就是一種可貴。
他以公正冷淡的態度審判一切, 卻不知道自己那副冰冷而威嚴的態度, 究竟有多麼蠱惑人心。
灰霽是發現寶藏的第一人。
他就像是一隻發瘋的獵犬, 警惕著一切靠近頹不流的人。
他也在嫉妒, 瘋狂地嫉妒著每一個受到頹不流幫助的人。
他臣服於他, 又無比地渴望征服他。
可是他什麼都不能做。
頹不流是一隻高傲冷漠的貓, 他有自己的行為準則,習慣掌握主動權,警惕心重, 且無比厭惡被逼迫。
灰霽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撿回一個又一個的人,看著彆人望向他的目光由懷疑變為信任,由崇敬變為憧憬,甚至流露出了直白的愛意。
他嫉妒得發瘋,卻隻能強迫自己做正常人。
他的感情在壓抑中膨脹,逐漸變為了一隻陌生而可怕的怪物。
每天夜裡,怪物都在它主人心中發出陣陣嚎叫。它渴望獨占寶藏,亦撕碎所有覬覦它寶藏的卑鄙者。
但怪物的主人也愛寶藏。
和怪物方法不一樣的愛。
他要給寶藏尊重、選擇、和自由。
於是主人隻能束縛怪物,克製著它,主人把怪物深深心底。
妄圖成為一個正常的人。
然而時不時,那隻怪物就會突然跑出來,惡魔一般在他耳邊訴說。
“真可笑,你個黑暗裡的怪物,卻妄圖把自己偽裝成正常人。”
“承認吧,你和我一樣渴望占有他。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看向他時眼中流露出的欲...望,還有你在每個夜晚直白的幻想嗎?”
“你自以為是的尊重,不過是無法接受他離開你的後果。可如果你把他關起來,他也就無法離開你了呀!”
“你個卑鄙的偽善者,現在假裝紳士,不過是為了掩飾你內心扭曲的欲望!承認吧,我就是你的一部分,你早就和我一樣爛掉了!”
“惡心!懦弱!如果是我掌控這具身體,我早已經占有了他千萬遍!我會趕走他周圍的一切,讓他這輩子都隻屬於我一人!”
……
日複一日,灰霽與自己內心的幽暗做鬥爭。
本能讓他想拉著頹不流一起墮落,但心中迸發的感情,卻讓他更加渴望把頹不流送上山巔。
頹不流這樣優秀的人,理應高懸天際,俯瞰這世間所有肮臟汙穢。
他像是一個扭曲的信徒,在日複一日的祈盼中,渴望神的注視。
直到今天,這個冬日午後,頹不流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神明終於發現了他的信徒。
陰暗的角落裡灑進陽光,那個獨自膨脹的怪物也停下了嚎叫……
原來他心中的龐然怪物,隻用一個吻就能安撫。
灰霽心臟狠狠地跳動起來,幾乎是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頹不流坐在椅子上,身後是大片透明的落地窗。他拉著灰霽領帶,矜貴地仰起頭,給予了一個又輕又淺的吻。
這個吻隻持續了一秒。
短暫的,卻足以令人魂飛魄散的一秒。
然後頹不流鬆開灰霽,輕輕抬起眼眸:“現在滿意了?”
灰霽始終保持著彎腰的姿勢,仿佛至今未從那個突兀的吻中反應過來,唯獨一雙眼睛又黑又沉,寫滿了濃稠的渴望。
頹不流無視他的震驚,鬆開灰霽領帶準備繼續工作。然而下一刻,他雙肩突然一緊。
頹不流還沒有反應過來,人已經被灰霽推倒在椅子上。人體工學椅承受不住兩個成年男人的重量,發出吱呀吱呀的慘叫聲。
“灰霽,你……唔……”
他話還沒說完,灰霽已經反客為主地吻了下來。
頹不流往後躲去,卻推得椅子“咚”一聲撞在玻璃牆上,後路徹底被封死。
“唔……放手……”頹不流伸手想推開灰霽,卻被後者握住雙手舉到頭頂,被迫承受了這一吻。
頹不流從未見過這樣的灰霽,激動得甚至有些可怕。
他的呼吸很重,體溫比平時都要高,心跳卻快得要命,像是一隻狂躁的野獸,急不可耐地要把他吞噬殆儘。
頹不流身體被他掌控,呼吸被他攫取,就連理智都快要被他剝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