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乾清宮離開之後,胤礽強裝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和往常一樣去處理事務,可是心裡卻是亂糟糟的。
他倒不是被康熙最後開的小玩笑給嚇住了,而是因為索額圖的事情。
這是康熙第一次當著胤礽的麵向他表達了對索額圖的不滿,雖然之前他也因為索額圖和佟佳氏用輕視的態度來對待幼雙而生出了不滿,但是一碼歸一碼,他對索額圖不滿和他皇阿瑪對索額圖不滿完全是兩個概念。
想到康熙最後跟自己開的那個玩笑,胤礽對秦三思道:“你去打聽打聽……”
原本胤礽是想讓秦三思去打聽打聽索額圖是不是插手這次選秀的事情了,不然的話他皇阿瑪不可能知道、或者說不可能跟他提起這件事的。
但是話到了嘴邊,胤礽又改變主意了,他道,“算了,咱先回毓慶宮吧。”
這次選秀的事情全權由他福晉做主,所以他想知道什麼回去問他福晉就行了。
然而胤礽回去問了幼雙,後者聽了也有點懵:“索相插手了選秀的事情嗎?”
沒有吧?
反正她沒有聽說過。
幼雙道,“好端端的,你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雖然幼雙確實是不喜歡索額圖,和佟佳氏沒有舊恨卻有新仇,但是一碼歸一碼,這不代表幼雙會在這個時候趁機給他們潑臟水的。
“孤猜的。”胤礽想了想,還是把康熙剛剛在乾清宮向他表達了對索額圖不滿的事情給說了出來,順便還把他知道索額圖有意將他的孫女寶珠塞進他後院的事也一並說了。
“叔祖父和孤說的時候,身邊隻有秦三思一人,這奴才肯定不會出賣孤的,那麼就隻有是叔祖父那邊走漏風聲了。”
如果索額圖什麼都沒有做,隻是私底下跟他說過一次的話,那麼胤礽想,他皇阿瑪不可能知道的,除非他長了千裡眼和順風耳了。
“我說索相夫人為什麼過年時突然找我麻煩了。”幼雙當初就有所猜測了,隻是沒有經過證實,她也沒有說什麼。
後來知道赫舍裡家今年有參選的姑娘,幼雙差不多就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了,如今聽胤礽這麼一說,相當於直接把她的猜測給捶實。
“咳咳。”聽到幼雙這麼說,胤礽清了清嗓子,然後假裝非常絲滑地轉移話題,“孤相信皇阿瑪不會無緣無故就跟孤說那些話的,福晉你找人去打聽看看是不是叔祖父做了什麼。”
幼雙默默地看了胤礽一眼,直把後者都看得表情都要僵硬了,她才開口道:“讓人打聽倒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打聽到之後呢?”
幼雙不等胤礽開口回答,就先把秦平給喊了進來,然後讓他去打聽一下索額圖有沒有插手過這次選秀的事情。
雖然這次選秀確實是由幼雙全權負責,但是她不是哪吒,沒有三頭六臂,也不是孫悟空,不可以身外身,所以總有她兼顧不到的地方。
“嗻。”秦平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你們都下去吧。”胤礽讓秦三思他們也一並退下了,等屋子裡隻剩下他們夫妻兩人的時候,他才開口問幼雙,“福晉,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皇阿瑪今兒這一出是什麼意思?”幼雙沒有在胤礽麵前說過索額圖的壞話,不是她不想說,而是沒有這個時機。
但是既然現在連康熙都忍不住在胤礽麵前表達對索額圖的不滿了,那麼幼雙覺得這個時候她要是不出一份力的話,那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孤……”胤礽停頓了片刻,有些艱難地道,“叔祖父這些年為孤出力不少。”
康熙是什麼意思,胤礽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隻是就算知道那又怎麼樣?難不成他可以直接就抹殺掉他這麼多年來為他做過的事情嗎?
人心都是肉長的,胤礽看著脾氣大又壞,不是個好相處的,但是對於在意的人,卻很難硬起心腸來。
“沒有人會否認這一點。”要說索額圖對胤礽一點幫助都沒有的話,那麼難免有點過分了,至少在胤礽還沒有成長起來之前,索額圖確實是太子黨當中的中流砥柱。
“但是你想想看像皇阿瑪那樣的人,如果不是索相真的做了什麼太過分的事情,你覺得皇阿瑪會跟你說那樣的話嗎?”
幼雙對胤礽道,“皇阿瑪有多疼你,你是知道的,要不然按照索相之前做過的事情,皇阿瑪有什麼理由重新啟用他?”
“我知道你念舊情,念著索相這些年來幫你做的那些事情,事實上你是個念舊情的人總比是一個無情的人要來得好,可是你要想清楚,念舊情也得有一個度。”
“過了那個度,你的念舊情就成了助紂為虐了。”
幼雙知道自己現在這麼說,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意思,但是她真的覺得胤礽在這件事情上麵應該選擇快刀斬亂麻,而不是優柔寡斷。
昔日的索額圖是不是一個有勇有謀的人,幼雙不知道,她隻知道看他近些年來的所作所為,難免有點挾天子以令諸侯。
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康熙現在已經當著胤礽的麵明確地跟他表達了對索額圖的不滿了,如果胤礽這個當兒子的聽了之後無動於衷,甚至一如既往地和索額圖相處,那麼落到康熙的眼裡,會不會覺得自己這個兒子有點白養了?
要知道胤礽可是康熙親手帶大的,對他而言,這個兒子肯定和其他兒子不一樣,而且不論日後如何,但是就目前而言,康熙對胤礽這個兒子真的是沒話說。
“還有皇阿瑪。”幼雙對胤礽道,“你光想著索相,難道就不想想皇阿瑪嗎?”
胤礽的神色一直都沒有什麼變化,直到聽到幼雙說到這句話時,他的神色明顯不對了。
很顯然,幼雙這句話直接戳中了胤礽,讓他不由地想起了去年沙穆哈的那次事情。
那時候幼雙讓他試著換位思考一下,如果這次的事情他也換位思考的話……
胤礽的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
幼雙見狀,就知道胤礽把她的話給聽進去了,當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對他道:“剩下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保成,該怎麼做你自己決定。”
胤礽微微頷首,確實,這件事該怎麼做,隻有他自己能夠決定,旁人……
等等。
胤礽的頭還沒有點下去,突然反應過來,“誰又允許你沒大沒小地喊孤的乳名了?”
“喊你乳名怎麼就沒大沒小了?”幼雙挑眉看了胤礽一眼,然後道,“喊你‘保成弟弟’那才沒大沒小吧?”
“你你你……”萬萬沒想到幼雙居然會喊出這四個字的胤礽頓時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兒似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
如果說當初幼雙第一次喊他“保成”的時候,對於胤礽而言就像是經曆了七級地震的話,那麼她這次喊他“保成弟弟”那就是七級地震加八號風球了!
因為“保成”這個名字雖然少人喊,但是至少胤礽是從小聽到大的,但是“保成弟弟”這四個字,胤礽真的是出生至今第一次聽到!
尤其是這四個字還是從比他小的妻子口中喊出來的,胤礽隻覺得羞恥感破表了。
……
雖然這次和幼雙走心的談話最終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了,但是結束之後胤礽真的認真地想過她說過的話,同時還讓秦三思私底下去查了查索額圖。
胤礽做的這些事,沒有幾個人知道,至於他和康熙在乾清宮的那番交談,更沒有傳出去半個字。
所以索額圖並不知道他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而寶珠更不知道康熙打從一開始就斷了她進東宮的機會。
這會兒的寶珠還在聽著她額娘囉囉嗦嗦的絮叨:“……等進宮之後,你收著點你的脾氣,宮裡不比在家裡,遇到什麼事了,記得去儲秀宮找你姑爸爸……”
對於小佟佳氏前麵那些話,寶珠勉強還能夠聽進去一二,可是一聽到她讓她有事就去儲秀宮找她姑爸爸的時候,寶珠就聽不進去了。
“額娘,姑爸爸她是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真要遇到什麼事了,我去找她有什麼用?她自己都扶不上牆了。”
寶珠嘴上喊著“姑爸爸”,但是從她的語氣和措辭中卻難掩嫌棄和輕視,在她看來,她真正的姑爸爸隻有康熙的元後,胤礽的生母仁孝皇後。
至於被親阿瑪臨死前送進宮的小赫舍裡氏?
在寶珠看來,她要不是命好生在赫舍裡家,又恰好有仁孝皇後這個嫡姐的話,憑她哪有資格進宮?
偏偏進了宮,承了寵又有了孩子,結果卻保不住,這樣的人在寶珠看來,就跟爛泥沒什麼區彆了。
“但是你姑爸爸到底進宮多年了。”小佟佳氏沒有反駁寶珠說的那些話,也不知道是不想惹自己的女兒生氣,還是認同了她說的那些話。
她繼續道,“而你進到宮裡,卻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有誰敢欺負我?”寶珠道,“瑪嬤可是跟我說過了,瑪法已經幫我打點好一切,我就等著進東宮好了。”
一想起佟佳氏跟自己說過的那些話,寶珠臉上的笑意就止不住。
她打小就知道自己有一個太子表哥,也想過長大之後嫁給他當太子妃,但是她和胤礽的年齡差擺在那兒,她想要嫁給他根本不可能的。
但是不能當太子妃,當他的側福晉也好啊,她瑪嬤可是跟她說了,隻要她自己爭氣的話,那麼等太子表哥日後順利登基之後,她也不是沒有機會成為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畢竟她可是太子爺的表妹,她身後可是太子爺的母族,看在赫舍裡一族,看在仁孝皇後的份上,太子爺肯定不會虧待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