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你打的天兵找到了你尋仇,你又打不過對方,屆時身死道消,你會後悔出手嗎?”
突如其來的問話直指人心,桃夭夭被唬得往後蹭了蹭,整棵小樹苗都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他像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麼,茫然地看了對方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委屈地小聲嘟囔:
“您怎麼知道我打架了......”
他分明就沒有說出口,仙人卻知道了。
對方並沒有對此做出解釋,隻又問了一次:
“你會後悔為素不相識之人出頭嗎?”
這句問話語氣並不嚴肅,甚至,細聽會發現它很溫和,就像閒話家常一般,並不帶質疑。
桃夭夭原本受到的驚嚇逐漸褪去,莫名安心了不少。
他老實巴交地乖乖站著,如果忽略他是一棵小樹苗的事實,這樣倒像是認命麵對家長盤問的孩子。
小桃樹將兩根柔嫩的枝條抵在一起,做出對手指的模樣,看著有種荒誕的可愛。
對方也同樣耐心等著,並不催促他。
良久,桃夭夭才停下來,認真地看向眼前身形五官都一片模糊的仙人,小聲卻堅定地應:“我不後悔的。”
“您不知道,每次我打他們的時候,也沒想過一定能打得過。”
“那為何一定要打?”仙人問。
“我......我就是有一回看到小乞丐被打死,突然覺得很難過。”
“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受欺負,因為太弱了嗎?可是神讓凡人降生,不可能是讓他們來送死的,對不對?”
桃夭夭語氣低落。
“或許我應該做一點什麼。就不那麼難過了。”
“嗯,你的想法沒有錯。不過,凡人降世,是天道法則自行推演的結果,並非神的旨意。哪怕神來了,也不能輕易決定他們的命途。”
仙人肯定了桃夭夭的想法,又問:“打的時候不會害怕嗎?”
桃夭夭沒回答,又自己把豎起來的桃枝擰在一起。
“如果我害怕就不去,那彆人也可能害怕不去,大家都不去,壞人嘴不就笑裂了嗎......”
桃夭夭非常不滿。
見他如此,仙人原本平靜無波的神色似乎變得生動了些,愈發顯得出塵絕逸,如朗月清風。
他徐徐開口:“你說得對。那,若是你的親人不希望你去,你當如何?”
桃夭夭聽了無所謂地擺擺桃枝手,回答:
“我是野生的桃樹,不是桃核長出來的。我都自己管自己。”
說著,桃夭夭又不自覺地將葉子蓋在自己藏起來的小粉桃上麵。
他這顆桃子是天生就有,裡麵沒有核,是空心的,嚴格來說等同於他的本體。
從有意識開始,方圓千裡就隻有他一棵樹。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桃核,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後來日子久了,空心桃也當習慣了,附近才陸陸續續長了其他樹木,卻也沒有一棵是桃樹。
他大概是和尋常樹木不一樣的。
沒準他是天上掉下來的呢?像畫本寫的,吸收了日月精華!
小桃樹沒什麼太大的優點,就是想得開,很能自我開解。
仙人將他的想法儘收於眼底,思索著空心桃的事,倒也沒出聲將話題拐回去。
須臾,男人緩緩抬起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如玉一般溫潤而澤。
那指骨上戴了一枚扳指,乍一看完全是如墨的玉,可近看又分明是綠到極致才呈現出了黑,連四周的春/色都被吸了進去,仿佛會吞噬光一般。
桃夭夭隻覺得自己藏在最頂上的粉色小桃被一隻溫熱的手覆蓋,輕輕拍了拍。
下一刻,微涼的戒指觸碰到桃子一瞬,似乎有什麼涼絲絲的東西進入桃子裡轉了一圈,又離開了。
小桃樹卻瞬間敏/感地抖了抖,滿樹桃枝都幾乎蜷曲了起來!
他心亂如麻,忙不迭用葉子把自己的桃子蓋了個嚴嚴實實,遮得連一點點粉色都沒露出來。
隨即,原本擺得方方正正的粉桃子也跟著害羞地扭過了身,直接背對著仙人。
桃夭夭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那顆桃子是他的本體,桃子沒有衣服等於他也沒有,仙人居然直接摸他。
桃夭夭感覺自己整棵樹都要著火了。
他向來活潑,特彆愛說話,這會兒隻想把自己埋進地裡......
身後原本負手而立、仙風道骨的男人見狀頓了頓,沉靜的目光凝視著努力躲避、紅得有些不尋常的桃子......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但桃夭夭是一棵小樹苗,在對方眼裡就像未破殼的蛋,又沒有男女之彆,很難感同身受。
這不,觀察了一會兒小樹人,親切的仙人便直入主題。
“你身上這空心桃,背對著也可以看到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