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內山的暴風雪從未停止過哪怕一息,桃夭夭在冰天雪地裡沿著山河圖的指引,一點點往前挪動。
每走一步,被樹根踩過的地方就幻化出一處小小的空地,正好是小桃樹的樹根大小。
一個又一個“腳印”,在看起來幾乎沒有邊界的雪原裡,拚拚湊湊,凝結成了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來。
誠如風行止所言,唯有桃夭夭自己走過的印記,才會成為獨屬於他的路。
但這樣的路,對於始終前行的小桃樹而言,似乎並沒有什麼用處。
小桃樹滿身都是雪,重得走路都搖搖晃晃,他慢吞吞轉身,往後瞅了一眼,看見那條小路,有些開心地嘟囔了一句:
“這居然是我走出來的路,看著好遠哦。我走了這麼遠了嗎?”
穀中天氣不受外界影響,永遠風雪交加,桃夭夭隻要一吃完雪就開始走,累了又停下來休息,休息完又繼續走,以至於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幾天。
端詳完那條神奇的、不會被雪重新覆蓋的小路,桃夭夭便轉身四處張望……
直到看到右後方那道孑然而立的沉默身影,從始至終陪伴左右,他才又安心下來,轉頭繼續走。
這一路上,行止上仙幾乎沒有與他交談過,隻是沉默地跟著他。
但是,每每累到走不動,感覺快被凍僵的時候,小桃樹隻要回頭看到風行止,就會重新振作起來,努力聚集火靈溫暖自己,感覺好一些了又重新出發。
如此一路往前,堪堪走了五百多天的時候,桃夭夭第一次在力竭之前停了下來。
四周都是風雪呼嘯的聲音,空曠無比。
他往前望,這才發現這無邊無際的雪原似乎看不到儘頭,就像他走了好多天,也沒走到頭一樣。
桃夭夭知道這個試煉得靠他自己度過才算數,所以沒有打算求助於風行止。
他隻是找了個小雪坡,慢吞吞爬上去,“坐”下來,把樹根紮進雪裡,然後有些緊張地問風行止:
“上仙記得我走了多少天了嗎?”
飄渺的身影始終沉默,過了許久才回答:
“再過十日,便滿兩年。”
“居然有這麼久了……”小桃樹呆了呆,勒在桃子上的桃枝也跟著鬆開。
他疑惑地看著走過的那條小路,看了許久,才小聲說:
“路一直是直的,沒有拐彎,所以我肯定沒有在繞圈。如果不是幻象,那就是雪原真的很大。”
桃夭夭又拔出樹根,邊走邊問風行止。
“上仙一直跟著我,會不會耽誤您自己的事情?我記得您說要管很多生靈的。”
風行止這次的回答依舊隔了很久才開口:
“本座隻分出了一半元神跟著你。本體依舊在辦事,不耽誤。”
桃夭夭當即驚訝地轉身,去看踏雪無痕的仙人。
他認認真真打量了一番行止的模樣,喃喃道:“看起來和真的身體一樣。那您會冷會累嗎?”
“不會。仙骨可避寒暑,沒有凡人的一切需求。”
“也就是飯都不用吃了?”桃夭夭問。
“不用。”風行止的元神應道,“我以五靈塑體,若圖省事,變成一塊石頭也是一樣的。”
桃夭夭頓時被逗笑,高興道:“這麼說,您想變成誰就變成誰,那不就可以每天變一個模樣跟人玩嗎?”
風行止聞言挑了挑眉,道:“我不玩這樣的遊戲。事實上,我從得道後就一直是這副模樣,這是我還是凡人青年時的相貌。”
“您為什麼不玩呢?彆人猜不到你是誰,每天就有很多樂趣。”桃夭夭很不解。
風行止同樣斂起眉,斟酌道:“或許這樣做有一定樂趣,但我對快樂沒有需求,也不想每天跟人介紹一遍自己是誰。”
“原來是這樣,我覺得好神奇……”桃夭夭感到不可置信,“您居然不需要快樂。那這樣,您體內有心和胃嗎?”
風行止頓了頓,道:“偷懶的時候就不會變這些東西。”
“怪不得我沒有聽到心跳……”桃夭夭下意識說了一句,又很快想起來自己撲到仙人懷裡哭的樣子,一時羞得桃子通紅,連忙停下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