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山裡走上六百天,妖族並不會因此死去。
若是一千天呢?
桃夭夭日複一日地往前走,壓根不知道季節輪換,歲月流轉,一千天過去,他還在走。
顯然,一千天也不是問題。
那若是一萬天呢?
一萬天,二十七年。
此時,暴風雪已經隨著時間愈演愈烈,強得令桃夭夭舉步維艱,幾乎走幾步就要栽一個跟頭,整棵樹苗被摔得暈頭轉向。
桃夭夭隻好努力聚集自己能夠調用的火靈力,嘗試著圈住自己,以此來減緩暴雪與冰雹的襲擊。
五行靈力為天地靈氣本源,可以很大程度地影響天氣。
桃夭夭這麼做是正確的,他很好地保護了自己。
但是,即便能夠繼續行走,根本問題也依舊存在。
桃夭夭意識到了,他停了下來,頂著超強風暴,開始回望走過的路。
小桃樹看著一望無際的雪原,自言自語般嘀咕:
“是不是我太笨了,才沒有發現出口?”
風行止並未開口回答他。
無儘雪原,最難的其實並不是漫長的征途,也不是可怕的天氣,而是在這年複一年的堅持之下,每一個生靈因為疲憊、脆弱而由衷產生的自我懷疑。
他們會擔心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麼離開山穀的玄機?是否沒有發現試煉的關鍵提示?應不應該停下來調轉方向尋找線索?
以及,這樣走下去,真的有儘頭嗎?真的不是鬼打牆嗎?
洗靈草……真的存在嗎?
桃夭夭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望了許久蜿蜒曲折的小路,安靜地思考著。
然後,他轉過身,伸出桃枝,在前方未曾開拓出來的積雪上,開始慢騰騰地挖掘起來,試圖將厚厚的積雪搬開……
一開始,小桃樹是一捧雪一捧雪地搬,中間夾雜著冰塊,後來,就變成了無數桃枝並用,宛如凡間孩童挖泥巴一般,嗖嗖嗖挖得飛快……
細碎的雪花被攪得到處都是,混在呼嘯而過的狂風裡,四處飛舞,仿佛飄落的柳絮。
小桃樹玩得挺高興,甚至不忘開口嚷嚷:
“上仙看看我!”
“您看我挖幾天能挖到底?”
“……二十日。”風行止估算了一下積雪的深度,給出了客觀的答案。
隻是,孤冷淡漠的上神,屬實未曾想到桃夭夭會把這當成一個遊戲……甚至玩出了樂趣。
不過,風行止怔了片刻,轉念一想,桃夭夭隻有三百歲,在自己眼裡確實還小,不應該對此感到奇怪。
小孩子歡快的模樣總是很容易感染他人的情緒。
風行止甚至在其中一個雪塊即將砸到桃夭夭的時候,伸出手接了過去,隨意揉碎在掌心裡。
隨即,麵色平靜的古神便沉默地看著小桃樹頂著風暴努力乾活,忙得團團轉……一會兒自言自語說底下冰塊太多了不好挖,一會兒軟巴巴地喚風行止去看他隨手捏的小雪桃。
風行止接過了桃夭夭遞過來的那顆雪桃……
冰雪捏成的桃子自然沒有真正的粉桃精致可愛,但上神托著雪桃看了幾眼,還是將它收了起來。
桃夭夭不知道風行止把那顆雪桃藏到哪裡去了,還不放心地問:
“您會留著它嗎?”
“可不可以不丟掉?”
“不會丟掉。”風行止如實回答。
桃夭夭便放心了,不再追究雪桃去了哪裡。
他挖得很快,隻偶爾會停下來玩,風行止也由著小桃樹搗騰,連桃夭夭一邊挖雪一邊趁機吃了幾口……都沒開口說什麼。
橫豎不是吃泥巴喝西北風,喜歡就好。
如此接連過了二十多天,那雪才被小桃樹清理乾淨,露出底下漆黑的土壤。
桃夭夭這才鬆了口氣,開始用桃枝在土壤上刻一個歪歪扭扭的圖案。
風行止瞥了一眼,發現是一棵很簡單的樹。
刻完後,小桃樹便開始往前走,一直到越過那個印記,隔了好一段距離之後,他才停下來,轉身回望。
果不其然,剛剛走過的這一片積雪已經變成了小路。
桃夭夭便又走回去,停在那個印記上,開始來來回回地走。
好一會兒,他才停下來,走開一些,問風行止:
“上仙,您可以幫我看看記號嗎?”
“看它做什麼?”風行止問。
“看它是不是被我踩糊了。”桃夭夭說。
風行止掃了一眼,道:“未曾。和之前一樣,毫無區彆。”
“真的?那就是說,隻要被我走過,變成了路,無論我回頭再做什麼,路都不會再改變了。”
“而我留下來的東西,比如這個記號,也不會消失……上仙說對不對?”
桃夭夭越說越高興。
風行止微微頷首,開口說的卻是:
“我不能提示你。”
桃夭夭卻已經活潑地蹦了蹦,難得嬌憨地哼了一聲。
“您不提示,我也發現您點頭了。”
“你看不見。”風行止麵不改色。
桃夭夭便轉身小跑往前走,百靈鳥般悅耳的聲音飄散在風裡,帶著顯而易見的快樂。
“是呀我看不見~我什麼都沒看到!”
第一個記號做出來了,後麵的第二個第三個……出現得順理成章。
桃夭夭也知道自己隻是普通的樹妖,倘若山河圖裡真有陣法,也不可能讓他看出來,所以他選擇了這個笨方法,來試驗心中所想。
這是一個漫長而持久的試錯過程,短期內或許看不到成效,但桃夭夭打算一直試下去。
之後,他又遇到了九天雪劫裡必有的妖獸襲擊。